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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压得整座京城喘不过气。

慈恩寺的余烬尚未冷却,灰白的烟尘在风中盘旋不去,仿佛无数冤魂仍徘徊未散。

奉医司后院的药庐内烛火不灭,沈知微独坐案前,指尖轻颤却稳如手术刀锋——她正将那半卷焦经缓缓浸入特制药液。

药水泛起细微涟漪,带着薄荷与冰片的清冽气息,悄然软化碳化的纸页。

火焚之痕如裂纹蔓延,字迹残缺如谜

宫尺横置案头,血晶微光流转,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她将其贴近焦纸,一寸寸扫过那些模糊的墨痕。

突然,一道暗红残影浮现——是朱砂批注!

“癸未换嗣夜,地脉启钥三更三点。”

九个字,如雷贯耳。

她的呼吸一顿,指尖猛地收紧。

癸未年,正是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先皇后暴毙于产床,三皇子离奇夭折,可次日清晨,太子殿中却多了一个眉眼陌生的婴孩。

朝野缄口,史书空白,唯有流言如蛇潜行。

而“地脉启钥”……不是比喻,不是谶语,是实指。

她迅速翻动记忆,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母亲遗稿末页的图腾:双蛇缠绕铜尺,底座刻“坤维锁心印”。

那是母亲研究古代地磁共振时留下的笔记,标注为“可扰龙气,逆天改命”的禁忌密符。

当时她只当是疯癫学者的臆想,如今看来——有人真的用了。

“不是换人……”她低声自语,声音冷得能凝出霜来,“是借地脉之力,篡改命格。”

她猛然抬头,召来蝶影。

“荣王府佛堂香炉,底部是否可旋开?里面可有金属嵌片?”

蝶影略一回想,点头:“奴婢取蛊垫时曾觉异样,香炉底覆青玉,极难掀动,似有机关卡扣。撬开刹那,有一瞬嗡鸣,如琴弦崩断。”

沈知微眸光骤凛。

若那青玉并非装饰,而是与“坤维锁心印”共鸣的共振体呢?

江晚吟焚烧《傀心录》的那一夜,根本不是销毁证据——她在激活装置。

香火、热力、特定时辰,全是为了催动埋藏已久的机关。

所谓“焚经证道”,实则是“燃香启钥”。

她立刻命小德子调取东陵守陵军近月轮值簿。

不多时,册页呈上。

她逐行细查,果然发现端倪:每逢初七夜,必有“修缮佛塔”记录,由内务府直派匠役进出,且每次停留不过半个时辰,无工料清单,无验收印鉴。

“修缮是假。”她冷笑,“供香才是真。”

那些匠人送去的,不是砖瓦泥灰,而是特制香料、供器、甚至可能包括新的蛊垫母本——一切都在暗中维系着这个庞大而阴毒的系统。

地脉为根,蛊术为枝,人心为土,养出一片吞噬命妇神志的黑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叩。

崔氏到了。

她未乘轿,未带婢女,只穿一身素色衣裙,捧着一只紫檀匣,双手微微发抖。

“这是我夫家三十年来的田产契据。”她声音低哑,却坚定,“昨夜我彻夜未眠,一页页翻查……其中有七处庄园,皆紧邻东陵山麓,地契边缘盖有特殊花押。”

沈知微接过匣子,一一展开。

果见印章旁有极细微划痕,形如蛇尾,几不可察。

她取出试剂轻轻涂抹,那痕迹竟渐渐泛出幽蓝光泽,宛如活物蠕动。

她立刻取出宫尺,让筛网层贴近印记。

刹那间,蜂窝状结构震颤起来,蛋白纤维自动排列,投射出一道短暂波形——频率起伏规律,峰值精准落在“三更三点”。

与焦经上的“启钥”时刻,完全吻合。

空气仿佛凝固。

沈知微缓缓抬眼,看向崔氏:“这些地契,曾被谁经手?”

“荣王府。”崔氏咬牙,“三笔交易,付款人写着‘永宁银号’——那是已故荣王妃的陪嫁产业,十年前便已封账。”

“可它还在动钱。”沈知微冷笑,“用死人的名义,买活人的命。”

她终于明白,这场局远比想象中更深。

不止是控制命妇,不止是操控储君,而是有人以地脉为弦,以人命为音,弹奏一场跨越十五年的篡国长调。

而她手中这支听诊器,正听见王朝血管里奔涌的毒血。

窗外,云层越积越厚,风开始撕扯屋檐。一场暴雨,已在天边酝酿。

药庐内灯火摇曳,映得她侧脸如刀削。

她将所有证据归拢入匣,指尖抚过宫尺冰冷的表面。

“谢玄……你知不知道,你守护的东陵之下,埋的究竟是陵墓,还是祭坛?”

远处天际,一道闪电劈开浓云。

几乎同时,奉医司屋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像是瓦片被挪动,又似什么细物插入缝隙。

雨,终究落了下来。

暴雨如天河倒悬,倾泻在奉医司青灰的屋瓦上,天地间只剩哗然水声。

风裹着雨箭横扫庭院,檐下灯笼摇曳欲灭,光影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撕成碎片。

那声轻响早已被雨幕吞没,但沈知微的耳廓微微一动——她听到了。

不是错觉,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警告,或是试探?

她目光冷沉,未起身,只抬手示意小德子去查。

小德子披上油布斗篷,踩着积水攀上偏殿屋顶。

雨水顺着他发梢直流进脖颈,他咬牙摸索片刻,忽然“哎哟”一声,急忙缩手——一片瓦缝间,赫然插着一根银针!

针身细如毫毛,通体泛着冷月般的幽光,红线缠绕三匝,打作死结,像某种古老诅咒的封印。

而针尖正缓缓滴落淡黄液体,在雨中竟不散开,反凝成珠,坠入下方积水中发出极轻微的“嗤”声,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白烟。

“掌医大人!”小德子声音发颤,“这……这水冒鬼气!”

沈知微已亲自赶到院中,手持宫尺立于廊下,任冷风扑面。

她接过银针,动作精准得如同执刀,用镊子夹取一滴液滴,滴入随身携带的试药瓷碟。

再撒入微量靛蓝石粉与紫苏露,瞬间,溶液由黄转褐,继而泛出诡异的绿晕,边缘浮起细密泡沫,形如虫卵孵化。

“虫绒孢子。”她声音冷得像冰刃刮过骨缝,“云梦泽深处寄生在腐蛾翅上的毒菌,吸入者初则头晕目眩,三日后再现幻视谵语,七日后神智尽失,状若癫狂。”

她指尖摩挲着宫尺表面,筛网层静默无波——毒素浓度尚低,尚未形成有效传播。

对方并非要她立刻疯魔,而是想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失控,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证其罪”,成为下一个“被邪祟附体”的妖医。

“好手段。”她冷笑,“不敢正面攻我性命,便从神魂下手,让我自己走进疯人院。”

她转身疾步回药庐,下令:“架铜鼎,取焙干的云梦泽莲叶粉,混以雄黄、苍术、焚香木屑,点燃。”

不多时,一尊古旧铜鼎置于院心,火焰腾起,青烟袅袅升空,带着苦涩清香弥漫四野。

那是她根据现代空气净化原理调制的天然吸附剂,专克霉菌与挥发性毒素。

就在烟雾扩散的刹那,宫尺筛网层突然震颤起来,发出低频嗡鸣——不是一次,而是三次短促震动,频率与方才地契印记共振波形惊人相似。

“来了。”沈知微眸光一凛。

不是空气污染,是第二次攻击已在路上——某种活体媒介正在接近。

或许是一只涂毒的鸟雀,或许是一枚藏孢子的纸鸢,甚至可能是被操控的人。

她不动声色,命蝶影带人封锁四门,严禁任何飞物入院,又令小德子在屋檐四周悬挂数十只细网竹笼,内置活蟋蟀——这类小虫对毒性环境极为敏感,可作生物预警。

风雨更急,仿佛整个京城都在颤抖。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落在院角槐树梢头,衣袂未湿,宛如鬼魅。

谢玄来了。

他并未踏入庭院,只立于檐外雨幕之中,黑袍贴身,眉眼隐在阴影里,唯有手中一卷泛黄羊皮图卷递出,边缘刻满啮齿痕迹。

“鼠牙绘图。”他声音低哑,如锈铁磨石,“东陵南坡,新添一座‘义庄’。每日黄昏黑轿出入,抬进去的不见人影,抬出来的,全是裹尸布。”

沈知微接过图卷,指尖触及那粗糙纹理,心头骤然一紧——图上所绘地形与母亲笔记中的“坤维锁心印”阵眼分布,竟有七处重合!

她凝视宫尺,龟甲纹路缓缓流转,映出幽光,仿佛远古血脉正在苏醒。

“他们以为火能烧尽一切……”她轻声道,唇角却扬起一抹近乎锋利的笑,“可有些东西,越烧越清晰。”

雨还在下,密如针脚,刺向大地深处。

而在奉医司最深处一间静室门外,一道纤细身影被悄然引入,指尖溃烂结痂,眼神涣散如雾。

沈知微望着她,取出一枚特制铜铃,铃舌非金非玉,形似胚胎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