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花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了沐添丁的心上。
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咋会这么想?”他有些急了,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谁跟你说啥了?”
林杏花摇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没谁说啥……是我自己觉得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合作社的当家人,见的都是霍先生、苏婉那样有本事、有文化的城里人。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好多都听不懂……我……我就觉得,我还是个农村妇女,除了会做饭、会养鸡,啥也不会。我怕……怕以后给你丢人。”
这番话,是她憋在心里好几天的真心话。从看到苏婉坐着小轿车回来那一刻起,这种自卑和不安,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
沐添丁听着她的话,心里又疼又气。疼的是她竟然这么看轻自己,气的是自己竟然这么粗心,没有早点发现她的不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地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然后,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傻丫头。”他叹了口气,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咋能这么想自己呢?你忘了,咱们俩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他拉开一点距离,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认真。
“要是没有你,我刚重生那会儿,可能连第一碗救命的野鸡汤都喝不上。要不是你,在我爹不同意我进山的时候,偷偷给我送干粮,我可能早就饿死在山里了。”
“要是没有你,在我被全村人当成二流子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信我、帮我,我沐添丁哪有今天?”
“要是没有你,帮我管着家,管着养殖场,管着加工坊,把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哪能安心在外面闯?我这个‘大老板’,就是个光杆司令!”
他每说一句,林杏花眼里的泪水就掉得更凶,但那泪水,却不再是委屈和自卑,而是满满的感动。
“杏花,你听好了。”沐添丁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无比郑重地说道,“在我心里,你不是什么‘农村妇女’。你是我媳妇儿,是我孩子的娘,是我沐添丁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合伙人!没有你,就没有青山裕民合作社,就没有我沐添丁的今天!”
“苏婉是厉害,霍振华是有钱。可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们的日子,是我们自己一双手刨出来的,踏实,安稳。我喜欢跟他们谈生意,但我更喜欢回家能吃上你做的一口热饭。我的世界是变大了,可我这个世界的家,就在沐家村,就在你身边。你不是配不上我,是我离不开你,你知不知道?”
这番朴实无华,却发自肺腑的情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彻底照亮了林杏花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不安、自卑和疑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沐添丁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是幸福的哭,是感动的哭。
沐添丁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胸膛。他知道,这个坎,他们迈过去了。
等她哭够了,情绪也平复了,沐添丁才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了,听见没?你要是觉得自己懂得少,那咱就学!合作社的账本,以后我教你管。那些机器设备,周工在呢,你跟着他学。咱们一起进步,谁也别落下谁。”
“嗯!”林杏花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泪痕,笑容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远处的张二奎看到他们和好了,才敢把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回来。
“行了啊,你俩,这山路边上说悄悄话,也不嫌冷。”他咧着嘴打趣道。
林杏花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沐添丁却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她的手,跳上了车斗。
拖拉机再次启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林杏花靠在沐添丁的肩膀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她知道,不管未来的路怎么变,只要身边这个男人还在,他们的家,就永远不会散。
……
几天后,沐添丁正在加工坊里和周文海商量药材种植基地的选址问题,村里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盖着红色的公章,是从县里寄来的。
沐添丁拆开信,里面是一份正式的红头文件。
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添丁,咋了?啥信啊?”周文海好奇地凑了过来。
沐添丁深吸一口气,把那份文件递给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文件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经青阳县委推荐,省委研究决定,为表彰沐添丁同志在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响应改革号召中做出的突出贡献,特授予其“省劳动模范”荣誉称号,并邀请其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参加下个月在省城召开的全省表彰大会。
“省……省劳动模范?!”周文海看着文件,眼睛瞪得溜圆。
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荣誉,这是全省范围内的最高荣誉之一!能拿到这个称号的,无一不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而沐添丁,才二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