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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批阅奏折后,信步至梅林散心。

忽闻箫声,脚步一顿。

那曲调隐隐耳熟,他循声望去,只见一碧衣女子立于红梅深处,执箫轻吹的侧影,与记忆中某个珍藏的画面骤然重叠——

许多年前,年轻的柔则,也曾在这般红梅映雪下,为他吹箫。

他一时怔住,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涟漪。

苏培盛见状,上前问道:

“何人在此吹箫?”

箫声立止。

那碧衣女子转身,款款下拜,声音清凌:

“臣妾储秀宫贵人甄氏,参见皇上。不知圣驾在此,惊扰圣驾,臣妾罪该万死。”

胤禛看着她低垂的头顶,和那与记忆中柔则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的侧脸轮廓,方才那瞬间因回忆而产生的心动,渐渐沉淀为一种带着比较的审视。

是了,这甄氏容貌气韵,确有几分柔则当年的影子,尤其是方才红梅吹箫的姿态。

“起来吧。”

胤禛开口,语气平淡:

“朕记得你病了许久。”

“劳皇上挂心,臣妾已大好。”

甄嬛起身,依旧垂眸。

胤禛打量着她。

像,确实是像的。

但……也仅仅是像罢了。

若在数月前,柔则容颜未复,病痛缠身时,见到如此一个鲜活年轻的“翻版”,他或许会真有几分热烈心思。

可如今,柔则经由白泽林调理,容光焕发,肌肤胜雪,气韵风华更胜往昔,俨然已是完满之态。

眼前这甄氏,美则美矣,年轻则年轻矣,但比起如今正值盛年、风韵与活力兼具的柔则,便如同匠人精心仿制的赝品,虽形似,神髓却终究差了一筹。

看着她,更像是在看一件勾起旧日回忆的物件,一个可以用来偶尔调剂、解解闷的玩意儿。

那份因相似而产生的兴趣,浅薄而短暂,带着居高临下的玩味。

“箫声尚可。”

胤禛淡淡评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病好了,便好生将养着。”

他没再多言,摆驾离开了梅林。

当夜,敬事房太监端着绿头牌前来。

胤禛的目光在“容贵人”的牌子上停顿了一下,想起白日红梅下的那一幕,想起那几分酷似柔则年轻时的风韵。

“就容贵人吧。”

他随手翻了牌子。

语气随意,如同点了一道尚可入口的新菜。

他对甄嬛的兴趣,更多是出于对那段年轻记忆的新鲜回味,而非对眼前人本身有多大的热情。

毕竟,正品已然完美无瑕,且日日陪伴在侧,一个形似的赝品替代,又能在他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呢?

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消遣罢了。

加之,新人入宫,按规矩总是要宠幸一番才是。

容贵人甄嬛的初次侍寝,在后宫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毕竟,她是这批新人中最后一个承宠的,时间上已失了先机。

而且,侍寝之后,皇上并未表现出格外的热情,赏赐也只是循例,并未如对恬贵人那般额外加恩,更不曾连续召幸。

这一切,都在皇后墨兰的预料之中。

她深知,一个被削弱了威胁的替代品,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这些日子,胤禛对皇后墨兰,显然是愈发上心了。

她如今这副重焕荣光、更胜从前的完美容貌,仿佛逆着时光长河,将逝去的青春与美丽重新捧到他面前,这本身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

加之二十多年相濡以沫、共同历经风雨沉淀下的夫妻情分与深刻了解,让她总能恰到好处地熨帖他身为帝王亦身为男人的每一处心绪。

胤禛待她,比之昔年新婚热恋时,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是少年夫妻,情热如火,却也带着几分青涩与不确定。

如今,这感情却如同陈年美酒,愈发醇厚绵长,其中更掺杂着依赖、欣赏与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

他不仅常宿景仁宫,即便忙于政务,也时常传皇后至养心殿相伴,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旁看书、插花,或是偶尔就前朝后宫之事询问她的见解,都觉心安。

他看她的眼神,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迷恋与归属感的深沉爱意。

墨兰感受着这份牢固的、几乎无人可以撼动的帝心,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她不再犹豫,命白泽林寻了个监管药材采集的由头,将温实初调离了太医院,派往了遥远的川蜀之地。

温实初这一走,甄嬛在宫中最后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也被彻底斩断。

她再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在这条争宠的路上走下去。

可她也明白,如今是她争宠最差的时机。

皇后正值盛宠,风头无两,自己这个“赝品”的存在,显得尤为尴尬。

她那与皇后相似的容貌,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成了提醒皇上正品何其完美的参照物,成了她最大的桎梏。

但甄嬛别无选择。

她开始更加积极地寻找机会出现在胤禛可能经过的地方,更精心地准备每一次可能的面圣。

她苦练琴技,在胤禛于御花园设小宴时,主动请求献艺。

琴音淙淙,技巧娴熟,意境也算得上清雅。

胤禛听着,却不由得想起,柔则前几日在他处理政务疲惫时,随手抚的一曲《幽兰操》。

那份信手拈来的从容气度,以及琴声中自然流露的、不为取悦任何人的通透与宁静,远比眼前这刻意求工、力求完美的琴音更打动他。

她与胤禛对弈,棋风稳健,布局精巧,显然也是下过苦功的。

胤禛落子时,却想起与柔则对弈,她时而灵动机变,时而沉稳大气,棋如其人,常常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乐趣和启发。

而甄嬛的棋,工整,却似乎少了几分属于自己的魂,更像是在模仿某种标准的才女范式。

她甚至尝试与胤禛谈论诗词,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关于某首冷门诗作的见解娓娓道来。

胤禛听着,偶尔点头,却总觉得隔了一层。

不似与柔则谈论时,无论经史子集还是诗词歌赋,她总能以独特的视角切入,言谈间既有女子的细腻,又不失开阔的视野,常常能与他碰撞出思想的火花,那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深度契合与愉悦。

几次下来,胤禛非但未曾增加对甄嬛的喜爱,反而在一次她于湖水畔试图再次吹箫引他注意后,对着苏培盛淡淡评价了一句:

“容贵人……才情是有的,只是过于刻意了。失了选秀时那份灵秀本色。”

他欣赏才情,但更欣赏才情背后那份真实不造作的灵魂。

甄嬛如今这般努力迎合、处处彰显才学的模样,在他眼中,反而落了下乘,显得急功近利,失了最初那点让他觉得像柔则的、难得的清新脱俗之气。

因此,胤禛对这个容贵人,虽有几分对其容貌才学的欣赏,偶尔也会召幸,给予她贵人应有的体面,但那宠爱,始终是淡淡的,算不得热烈。

甚至比之性情更直率、偶尔还会撒娇使小性子的恬贵人富察仪欣,都颇有不如。

甄嬛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差距。

皇上的目光很少在她身上长久停留,少有真正交心的时刻。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

越是努力,越是显得不像自己;

而越是不像自己,就离皇上期望的那个影子越远,也离真实的圣心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