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与云袖带回的线索,如同两块关键的拼图,瞬间让原本迷雾重重的局势清晰了不少。西域奇楠香的碎屑,与小太监出宫接触的“锦绣阁”,这两条线隐隐交织,指向了一个曾被忽略的敌人——已故张美人的母家。
沈清漪倚在暖榻上,窗外初春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微阖着眼,指尖在柔软的锦缎上无意识地轻敲,脑海中飞速整合着所有信息。
张美人,那个因中毒暴毙而被当作弃子的妃嫔。她的死,扳倒了清修容沈氏,当时看来是一石二鸟,解决了两个潜在的威胁。如今回头再看,张美人的死,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中局?她的母家,那个以皇商身份起家、看似唯利是图的张家,真的甘心女儿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还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怀着更深的野心?
“张家……”沈清漪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本宫倒是小瞧了他们。”
云袖低声道:“娘娘,那张美人之父张承嗣,只是个五品皇商,虽有些钱财,但在京中并无根基。他何来如此大的胆量和能量,竟敢谋害太子?”
“狗急跳墙,利令智昏。”沈清漪声音冰冷,“张美人一死,张家在宫中的倚仗便没了。若他们还想维持富贵,甚至更进一步,就必须铤而走险。赵志明案发,朝局动荡,对他们而言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若能借此扳倒本宫,甚至动摇国本,他们或许能从中攫取巨大的利益,或是投靠了更强大的主子,甘为马前卒。”
她顿了顿,吩咐道:“云袖,让你手下最得力的人,盯紧张家所有人,尤其是张承嗣和他的长子张宏。他们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本宫都要知道。另外,查清‘锦绣阁’的底细,明面上的掌柜、背后的东家、资金往来,特别是与朝中官员的关联,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是,娘娘!”云袖领命,匆匆而去。
“云芷,”沈清漪看向另一名心腹,“西域奇楠香一事,查得如何了?”
云芷回道:“奴婢已暗中排查了各宫份例记录和采买单据。近三个月内,领用过西域奇楠香或类似名贵香料的,有娴妃娘娘、柔修媛、和昭媛以及……祥妃娘娘。”
沈清漪目光微凝。娴妃顾氏、柔修媛、和昭媛安氏、祥妃白氏……这四人,皆是她亲手提拔起来,用以平衡后宫势力的。难道其中,也混入了包藏祸心之辈?
“仔细说说,她们各自领取的缘由和用量。”
“娴妃娘娘是因大皇子夜间读书易倦,领取少许用以提神;柔修媛是素日喜好调香,领取了些许研究香方;和昭媛是秋狝受惊后,领取了安神所用;祥妃娘娘则是因四皇子近日睡眠不安,领取了些许置于殿中宁神。”云芷禀报得十分详尽。
听起来,似乎都合情合理。但沈清漪深知,在这后宫之中,合理的表象之下往往隐藏着最深的阴谋。
“继续暗中观察这四人宫中的用香情况,尤其是她们身边得力的宫女嬷嬷,是否有异常举动。另外,想办法拿到她们宫中废弃的香灰,让柳嬷嬷查验,是否与那老嬷嬷指甲缝中的碎屑一致。”
“奴婢明白。”
安排完这些,沈清漪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左臂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松懈。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狠辣,布局深远,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强打精神,又处理了几件紧要的宫务。如今她虽在养伤,但凤印依旧在手,每日仍有管事太监和女官前来请示。她刻意放缓了处理速度,做出精力不济之态,一方面是为了麻痹潜在的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哪些人会在此时蠢蠢欲动。
果然,几日下来,一些细微的变化开始显现。
原本因庄嫔被禁足而噤若寒蝉的低位妃嫔中,似乎又有人开始不安分起来。永和宫的林美人称病不出,但她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却几次三番试图与浣衣局的旧相识接触。而浣衣局,正是之前失踪的王姑姑所在之地!
“看来,林美人这条线,还没断干净。”沈清漪冷笑。她下令按兵不动,只是加紧了监控,她要放长线,钓出背后更大的鱼。
与此同时,前朝关于赵志明案的审讯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萧珩手段雷霆,借着此案大力整顿吏治,接连罢黜、查办了数名与赵志明往来密切、有贪墨嫌疑的官员。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与张家有牵连的几个小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日,沈伯年通过隐秘渠道递来消息:张承嗣近日频繁出入几位宗室郡王的府邸,尤其是与一位素来不太安分的闲散郡王——安平郡王萧锐,往来甚密。而安平郡王,其母妃出身江南大族,与已故的刘氏家族似乎也有些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
安平郡王萧锐!刘氏!张家!
这几个名字串联起来,一个更大的阴谋轮廓逐渐在沈清漪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