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处,光线愈发昏暗。高大的树木枝桠交错,如同鬼影幢幢。江凌雪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啜泣声,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她周身灵力内敛,如同暗夜中的猎手。
越是靠近,那股纯净却又带着强烈牵引力的气息就越发明显。终于,在一处靠近溪流的岩石后面,她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孩童大小的身影,穿着破旧的红肚兜,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令人心碎的啜泣声。它的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光芒,看起来纯净而无害。
傒囊!
江凌雪立刻认出了这东西。这是一种山中的精怪,形态如幼童,心思纯净如白纸,本身并无恶意。但它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其哭声和呼唤,会对生灵,尤其是心思纯净或心神不宁者,产生强烈的精神牵引,引诱对方不断靠近它。而一旦被它触碰到,生灵的魂魄便会受到干扰,变得浑浑噩噩,不由自主地跟随它行走,最终迷失在山林深处,成为它的“玩伴”,直至精气耗尽。
眼前的这个傒囊,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与同伴走散,或者栖息地被破坏,才在此地哭泣。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傒囊停止了哭泣,缓缓抬起头。它有一张粉雕玉琢般的脸蛋,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眼神纯净得如同山泉,怯生生地看着江凌雪。
“你…你是谁?”傒囊的声音软糯,带着哭腔,“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好害怕…”
它的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直接钻入脑海,撩拨着人心底最柔软的同情心。江凌雪即使早有防备,心神也不由自主地荡漾了一下,生出一股想要上前安慰、保护它的冲动。
她立刻默念清心咒,稳住心神,语气尽量平和地问道:“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家…家就在山里…”傒囊委委屈屈地指着更深的山林,“但是…但是有坏东西,把路弄坏了…还有很吵的声音…我跑啊跑,就找不到路了…” 它说着,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再次哭出来。
江凌雪明白,它说的“坏东西”和“吵声音”,很可能指的是度假区的开发建设,破坏了它原本的栖息地。
“你别哭,”江凌雪试图与它沟通,“我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哭了,也不能用你的能力去呼唤其他人,好吗?”
傒囊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似乎有些犹豫,它歪着头看着江凌雪:“你…你是好人吗?你不会伤害我?”
“我不会伤害你,”江凌雪放缓声音,“但你要听话。”
就在江凌雪试图安抚傒囊,并寻找送它回更深山处的办法时,别墅那边,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江景辞按照江凌雪的嘱咐,将别墅门窗锁死,陪着林诗语在客厅休息。然而,那傒囊的哭声,虽然因为江凌雪的介入而暂时停止,但其残留的牵引力,以及林诗语本身心神初愈、比常人更为敏感的特性,让她受到了影响。
她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窗外漆黑的树林。
“景辞,”她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迷茫,“你听…哭声是不是停了?”
江景辞侧耳倾听,山林一片寂静,只有夜虫的鸣叫。“嗯,停了,应该是凌雪处理好了。”
“可是…”林诗语微微蹙眉,“我好像…还是能感觉到…它在叫我…”
江景辞心中一紧,立刻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紧盯着她的眼睛:“诗语,看着我。那是幻觉,是山里精怪的影响。凌雪已经去处理了,我们很安全。”
林诗语的目光与他对视,似乎清醒了一些,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个声音在脑子里说,出去看看,它需要帮助…”
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站起来。
“诗语!”江景辞用力握紧她的手,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我!听我说!那不是真的!是那东西在影响你!相信我,也相信凌雪!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他的声音如同警钟,在林诗语耳边响起。她身体一震,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到江景辞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对…对不起,”她靠回沙发背,显得有些疲惫,“我有点控制不住…”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江景辞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心疼,“是我没保护好你…以后我们不来这种地方了。”
林诗语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股被牵引的恍惚感渐渐消退。她闭上眼睛,低声说:“不怪你…是我自己…”
就在这时,窗外漆黑的树林里,那软糯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声,竟然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无比清晰,仿佛就在别墅门口!
“姐姐…姐姐…你在里面吗?我好冷…好害怕…开开门好不好…”
这声音直接穿透门窗,钻进两人的脑海!林诗语的身体猛地一僵,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被搅动,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
“它…它在门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江景辞也听到了那清晰的呼唤,心头巨震。他立刻意识到,凌雪那边可能出了什么变故,或者这精怪比想象中更狡猾!
他紧紧抱住林诗语,不让她动弹,同时对着门口厉声喝道:“滚开!这里不欢迎你!”
门外的呼唤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成了更加委屈和可怜的哭泣:“呜呜…哥哥好凶…姐姐,开开门吧…我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求求你了…”
这哭声如同魔音灌耳,连江景辞都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更不用说林诗语了。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语气带着哀求:“景辞,它只是个孩子…它好像很可怜…我们就让它进来待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江景辞斩钉截铁地拒绝,双臂如同铁箍般环着她,“诗语,你看着我!那是假的!是精怪!它想骗你开门!”
“可是…可是它在哭啊…”林诗语的理智在与那强烈的牵引力搏斗,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我受不了这哭声…”
看着她的眼泪,江景辞心如刀绞,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心软。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诗语,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无论它听起来多可怜,那都是假的!如果你开门,我们可能都会出事!你希望看到那样吗?”
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爱与守护。林诗语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力量仿佛一道光,穿透了她被迷惑的心神。她剧烈地喘息着,最终,艰难地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用力抱紧了他。
“我…我不听…我不去…”她像是在对自己发誓般喃喃道。
江景辞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紧紧抱着她,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那傒囊的哭泣和呼唤还在持续,一声声,考验着人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