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伏击并未发生，巴图残部如同惊弓之鸟，仓皇逃回黑狼部主力所在的方向。凌烬率军安然返回镇北关，关内军民士气大振，十年阴霾仿佛被这一场干净利落的小胜驱散了不少。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凌烬卸下染血的战甲，韩冲和赵破军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兴奋与凝重。
“将军！您那是什么法子？竟能破了那鬼风！”赵破军迫不及待地问道，蒲扇般的大手比划着，“还有您那箭，怎么就能射进去了？”
凌烬用布巾擦拭着剑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韩叔，关内现在还能用的破甲锥，还有多少库存？工匠能否加紧打造？”
韩冲略一思索，面露难色：“将军，破甲锥工艺复杂，耗铁甚多。这些年……朝廷拨付的铁料本就不足，还要被层层克扣，库存恐怕不足五千支。工匠也流失严重，就算全力赶工，日产不过百支。”
“五千……太少了。”凌烬眉头紧锁，“黑狼部主力不下五万，若人人都有那黑风护体，这点箭矢无异于杯水车薪。”
赵破军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指望将军您每次都亲自上去射那一箭吧？”
凌烬放下剑，走到帐内悬挂的北境地图前，手指点在镇北关的位置：“硬拼非上策。当务之急，是固守。韩叔，立刻组织人手，加固关墙，清理护城河，多备滚木礌石。赵破军，你带人将关外三十里内的树木全部砍伐，制造拒马、陷坑，我要让黑狼部的骑兵寸步难行！”
“是！”两人齐声应道。
“还有，”凌烬转身，目光锐利，“韩叔，你亲自去一趟军匠营，把所有老工匠召集起来。我需要他们想办法，看能否在普通箭簇上做些文章，哪怕只是镀一层薄薄的精铁，或者改变箭簇形状，只要能稍微增加一点穿透力就好。”
韩冲点头：“我明白，蚊子腿也是肉。我这就去办。”
赵破军挠了挠头：“将军，那……那黑风到底是个啥？咱们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吧？”
凌烬沉吟片刻，道：“那并非真正的风，而是一种邪异的能量，与我在帝京遇到的某些力量同源，能干扰箭矢，强化肉身。我的方法暂时无法普及。”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或许，与它有关。”
赵破军和韩冲看向凌烬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淡金印记，虽不明所以，但眼中都充满了信任。
“报——！”一名亲兵匆匆入帐，“将军，关外来了一个游方郎中，自称有克制邪风瘴气的秘药，想要求见将军！”
“游方郎中？”赵破军眼睛一瞪，“这节骨眼上，哪来的江湖骗子？轰走轰走！”
“等等，”凌烬抬手制止，“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普普通通，眼神却异常清澈，对着凌烬躬身行礼：“山野之人韩木，见过凌将军。”
“韩先生请坐。”凌烬打量着他，“先生言有秘药，可克邪风？”
韩木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将军明鉴，老朽不敢妄言。适才在关外，远远瞧见将军破敌，那黑风怨念凝聚，死气沉沉，非寻常瘴疠。老朽祖传有一方清灵散，虽不能直接破法，但点燃后散发的药气，有清心明目、稳固神魂之效，或可助普通兵卒在那黑风中保持清醒，减少恐惧。”
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药香。
凌烬示意亲兵接过，仔细嗅了嗅，确实感觉心神宁静了一丝。他看向韩木：“先生此药，有多少？”
韩木摇头：“药材难得，炼制不易，老朽随身只带了三包。但若将军需要，老朽可将药方献上，只是其中几味主药，需至北境雪山深处才能采到。”
“雪山深处……”凌烬心中一动，想起了影阁“雪山之巅，幽影之下”的警告。他不动声色，“先生为何要助我？”
韩木坦然道：“一是敬仰将军为人，二是老朽云游至此，察觉北境死气渐浓，恐有大疫或大灾将至。阻此邪风，亦是阻止死气蔓延，乃医者本分。”
凌烬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道：“先生高义。药方我收下了，稍后便派人随先生去辨认药材。至于报酬……”
韩木摆手打断：“将军为国戍边，老朽岂能趁火打劫？只求将军若在雪山寻药时，遇到一种开着七色小花、茎叶冰蓝的‘星见草’，能为老朽采摘一些即可。此草于老朽修行有益。”
“星见草？”凌烬记下这个名字，“好，我答应你。”
送走韩木，赵破军忍不住道：“将军，这老头靠谱吗？别是黑狼部派来的细作！”
凌烬摩挲着那包“清灵散”，目光深邃：“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他提到雪山和星见草，或许并非巧合。韩冲！”
“末将在。”
“挑选一百名机灵且熟悉山路的士兵，由你亲自带领，明日随韩先生进山采药。记住，你们的任务不仅是采药，更要仔细勘察雪山地形，尤其是否有不同寻常的痕迹或人物。”
“末将明白！”
夜幕降临，镇北关渐渐安静下来。凌烬独自一人登上关墙，望着北方漆黑一片的草原，寒风如刀。他眉心的星火印记微微发热，与怀中那枚影阁铁牌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星陨之地，龙蛇起陆……雪山之巅，幽影之下……”他喃喃自语，“黑狼部的黑风，韩木的突然出现，星见草……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座横亘在北境之外的巨大山脉。”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网的中心，似乎就在那终年积雪的群山之中。
“将军，”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韩冲去而复返，“都安排好了。另外我们在清理战场时，在一个黑袍祭祀身上，发现了这个。”
韩冲递过来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由阴影构成的独眼符号。
凌烬接过木牌，指尖触及的瞬间，眉心的星火猛地一跳！
一股与玄玑同源，但又带着蛮荒、原始气息的“虚无”之力，隐隐从木牌上传来！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果然是他们。”
北境的纷争，从来就不只是人与人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