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和跟平常一样回到家里，发现杨亦先铁青着脸在书房里。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杨瑞和感觉到气氛不对，
“你自己看。”
“这是谁的庚帖。秦姝颜，雪颜的堂妹，跟瑞庭吗？”
“跟你。”杨亦先说道。
“什么？当初说好是他们嫡女跟我们结亲。”
“你也说是嫡女，现在秦姝颜过继到秦天的膝下，秦姝颜也是嫡女。”
杨瑞和肝胆欲裂，他一直以为秦雪颜就是他未来的妻子，所以多方面打听秦雪颜的消息，对秦雪颜也是很满意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皇上同意了礼部的奏请，下令天下选秀，有风声说，秦家要送嫡女进宫，这不把庚帖送过来了。”
“岂有此理，我去秦家，看他们还有什么嘴脸说。”
“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当时说的嫡女，没说就是秦雪颜。”
噗的一声，书房中间的桌子硬是被杨瑞和一掌拍成碎片。“欺人太甚！”
“爹，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送妹妹的庚帖到杨家？”
秦雪颜这边也上演质问父亲的戏码，她对杨瑞和是很满意的，少年状元，文武双全，风度翩翩，怎么看都是少女理想的伴侣，现在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把他推给了堂妹，那我怎么办？
“当然是履行当年的承诺啊，秦家的嫡女跟杨家的嫡子成婚。”
“爹，那也应该是我啊，为什么成了姝颜？”
“我秦天的女儿是要做皇妃的，杨家还差了点。”秦天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秦雪颜掩脸哭着出去了。
老夫也是没办法啊，秦家，天历帝的时候辉煌无比，秦家女儿是皇后，都督府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都是秦家的人，地方卫军之中，也有一个都指挥使，三个卫军指挥使。
现在呢，就中央军指挥使同知，礼部侍郎。地方卫军中基本没人了，秦家的势力也越来越边缘化。
由于天历朝的原因，秦家已经被打上了皇室的标签，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举步维艰。本来没想过用女儿来讨前程，但是实在是没办法啊。秦天也不好受，杨家虽然不错，但是根基太薄了，无法延续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
绍武帝下令选秀，也是有政治考量的，首先是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其次也是一次政治博弈，选秀往往选的其背后的势力，绍武帝现在非常渴望得到其他势力的帮助，因此礼部上奏选秀后，马上就同意了。
一时间，天下热闹起来了。
北地也传来了皇帝选秀的消息，气氛就没那么热切了，黄文昭实在没办法，叫人去查一下马家的粮仓，一查发现，好家伙，都比皇家粮仓还要多。
麓北是产粮区，粮价还那么高，你囤积粮食，看来是想发国难财啊，可是，跟此次的查案无关啊。
果然没头没尾的东西，都是浪费时间，正当黄文昭要放弃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肖弋又到了北地，还带来了绍武帝的旨意，要求黄文昭尽快打开局面，只要是犯法的，都可以管，都可以做，黄文昭得到绍武帝圣旨，突然发现背上的压力仿佛也没那么大了，放手做就是。
马家大院，来了一个锦衣青年，看马家开了中门，来头定然不小。
“听说贤侄要来的消息，老夫翘首以待啊！”
马朝义虽然年过半百，但是对来的青年人很是尊敬。
“伯父言重了，小侄实在是身负圣恩，无从下手，还得依仗伯父来打开局面。”
青年人就是左锦儒，大周户部麓北清吏司主事，说是带着皇命过来，其实是代表左家的态度来的。
“左公子，这边请，欧阳公子和梁老板都到了。”
马朝义把左锦儒迎到马家大厅，马家庄园的富丽堂皇还是让左锦儒眼前一亮，北地这穷地方，还能做得江南水乡般的园林，不是只有钱就能办到的。
“左公子！”欧阳辛华和梁友任拱手抱拳，对着左锦儒问好，撇开左锦儒官员身份，当世第一世家的公子，分量也是很重的。
“欧阳公子，梁老板，去年圣京匆匆一别，没想到在北地重逢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左锦儒跟他们很熟，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左公子少年英才，平时忙于政务，难得到了北地，小弟当尽地主之谊，等此件事了，小弟请左公子到塞上江南，一览北地风光。”
欧阳辛华也没了平时那种傲气，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左公子辛苦了，为了在下这等小事，还亲自跑过来，实在过意不去。”
梁友仁也不敢托大，连忙表达歉意。
“好了，到了老夫的地盘，当先让老夫先尽地主之谊，已在后厅准备了本地特色美食，左公子务必赏脸。”
“那小侄就叨扰了！”左锦儒也没推辞，跟着马朝义进去了后堂的雅厅。
“小侄过来，主要是家父再三叮嘱，北地不能乱，这边的布政使司已经向我们下了投名状，卫军也有大部分的投向了我们，乱对那位有利，而稳定对我们有利，马世伯、欧阳兄都是本地人，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
左锦儒说完停了停，观察他们三人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看到他们都不说话，于是继续说道。
“去年从三省的布政使司直接运送过来粮食，是个大麻烦，我在户部查到，三省的布政使司总共还还欠北庭府都司着十二万石的粮食，这个家父希望三位尽快把粮食填补回去，不要给都司那边有借口介入，不然我们就被动了。”
“左公子，不是老夫不同意，只是这三十万石都要我们承担，老夫虽然也有些家底，但是实在是无力承担。”
梁友仁说着把眼光看向欧阳辛华。欧阳辛华忙不矢点点头说是。
“马世伯久居北地，相信不会袖手旁观吧。”
左锦儒看向马朝义。
马朝义知道左锦儒的到来，就是想让他们三家承担的，而且那批粮食大部分还放在马家仓库，马家想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
“左公子说笑了，您能来北地，就是给我们最大的支持，我等当尽力配合左公子的安排。”马朝义知道是梁友仁把左家引了过来，但是这些事情，只能当作糊涂了。
“那小侄就托大了，梁老板是发起人，也是最大的买家，理应承担大头，此次就承担十五万石，欧阳兄承担十万石，马伯父承担五万石头，限期十五天跟布政使司衙门交割清楚，可否办到？”
梁友仁脸色不是太好，他动用了左伯玉这个牌，就是不想承担这个责任，现在左伯玉的儿子来了，还是要他承担责任，那真逃不掉了，原本只想出十万石，但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也就点头同意了。
马朝义知道自家是躲不开的，五万石这个数字，往年从布政使司过来的随随便便都不止这数，也是可以接受的。
最不能接受的欧阳辛华，本身这次欧阳家没捞到什么好处，最主要是粮食都已经出售了，现在要他从市面上七十文一斗的价格卖进来填补，欧阳家就真成了大傻叉了。
“左公子，欧阳家手中没有那么多粮食，这恐怕有点难办。
”欧阳辛华顶着三人的目光，悻悻地说道。
“欧阳公子是想独善其身了啊！”左锦儒面色不善的说到。
“左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欧阳家作为世家的成员，绝对跟世家共进退，只是这十五天，实在筹不到那么多粮食啊！”欧阳辛华连忙说道。
“麓北是产粮区，你们说筹不到粮食，说出来谁信？”左锦儒一脸不信的表情说道。
“左公子，去年的旱情，虽然不是全部受灾，但是部分州县还是收成不好，导致粮价不断上升，现在都要七十文一斗了。”
“七十文一斗，圣京都没这个价钱，真有这么严重？”左锦儒听了粮价，也大吃一惊。
“任府主前几天也来了，要求我们把粮价降到四十文一斗，我们也在发愁呢。”梁友仁也补充说到，他是觉得没必要理会任志高，但是这会把任志高拉出来，正好堵住左锦儒的嘴。
“唔，七十文一斗，外地来的粮商多不多？”左锦儒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其他地方大概也是四十文一斗，七十文一斗的价钱，还是吸引了不少外地的粮商前来。”梁友仁说道。
“马家主、欧阳公子，梁老板，我有个想法，既能把粮价降下去，又能筹到粮食。”
“愿闻其详。”
“你们过来，我来细说。”接着左锦儒低声对三人说了办法。
“不行，左公子，这么做，以后哪里还有外商来北地做生意。”
马朝义听了第一个反对，作为本地的豪族，脸面还是要的，杀鸡取卵的事情，尽量不要去做。
“马家主真是菩萨心肠啊，只是到时候黄文昭会不会放过你呢。”
梁友仁觉得办法挺好，听到马朝义反对，不由得出言讥讽道。
“马伯父，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每天跟欧阳公子、梁老板的步伐走就行，别人不会说你什么的。”
“那好吧，这事我就听做公子的。”马朝义最后也同意了，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今天四海粮庄早早贴出告示，今日粮价六十文\/斗，瞬间引起了买粮的人暴涨，排起了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接着欧阳家粮铺，马家粮铺相继贴出粮价降价的告示，在几家大粮铺的降价风潮下，各大小粮铺的粮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到下午关门时，有些小粮铺都打出了五十八文\/斗价格。
“好了，明天继续慢慢降价，把价格下压到四十五文\/斗，就不要动了。”
梁友仁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赚少了，但是比一下子降到四十文还是很有赚头的，这先出手就是抢先机了，而且这只是开始，左伯玉的儿子，这么狠毒的手段都想得出来，不简单啊。
“东家，今天粮食卖出了十万零四千三百七十三斗，利润净收五千余两，是平时利润的十倍有余。东家这手段，神鬼莫测啊。”马家管家恭敬地给马朝义汇报今天的成果。
“哼，有梁友仁和欧阳辛华这种蠢货冲在前面，马家跟着吃就是了，老子是里子外子都要。明天继续慢慢降价，到了四十五文就停下，没想到，左锦儒看起来谦谦君子，这种狠辣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左家，有好戏看了。”
马朝先是什么人，能带领一个世家重新走向辉煌的人，这点小事，本来都不屑出手，但是兄长传信了，务必压下来，自己的地盘，自家肯定要吃饱，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插手进来。
欧阳家粮铺。
“左公子真是神机妙算，略施小计，就让全城的粮价都动起来，这种手段，小弟甘拜下风。”
“小事一桩，欧阳兄，北地马家做大，你们欧阳家难道不感到危机吗？”
“唉，欧阳家在朝中越来越显颓势，我们只好大部分精力都在经商方面，那也是没办法啊。”
“欧阳兄听过没，经商经商，经营的是上层的商，不然再多的钱财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成为了掌权者的食物，如果欧阳兄信得过在下，我们两家结成攻守联盟，你们有钱，我们有人，强强合作，怎么样？”
“这个没有问题，只是小弟还得跟父亲说下，毕竟家父才是家主。”
欧阳辛华苦涩的说道，这不就是被盯上了吗？难怪左伯玉叫他儿子来北地，欧阳家才是他此行的目标吧。
“好的，那我就敬候欧阳兄的佳音了。”
“大人，今天出现奇怪的事情，四海粮庄和马家、欧阳家的粮铺带头降价，粮食的价格跌破了六十文一斗。”
“怎么回事，这商人、世家还会做这种好事？”
黄文昭头都麻了，正想从这边入手，抓住他们发国难财的把柄，狠狠地收拾他们一番。结果，他们都成好人，那我算什么？
粮价下跌的第二天，四海粮庄和马家、欧阳家的粮铺，开门就把五十文一斗的价格摆出来，一时间整个戈利斯克都轰动起来。
接着是大大小小的粮铺纷纷降价，有些小粮铺降到了四十五分一斗，仍有降价的趋势，价格踩踏不经意间形成。
等快要关门时，有些小粮铺私下都降到了三十五文一斗，但是都无人问津。
“今天我们卖出去多少粮食？收了多少粮食？”
马朝先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今天的茶分外的清香，心情也特别的好。
“老爷，上午我们卖了差不多二千斗，下午一些粮铺纷纷降价，我们粮铺再也卖不出去了，另外小的派人在城里用二十文一斗的价格收购了一万三千多斗。”
“嗯，差不多了，明天我们粮食价格是四十文一斗，不必在乎有没有人买，另外继续压价收购粮食，他们不想破产，就得卖，任志高，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马朝先冷冷的笑道。
真是好胆，好手段，任志高在布政使司用力拍了下案桌，把正在办公人员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任志高黑着脸去了后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