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壕沟现踪
曲女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护城壕突然传来“咕咚”一声闷响,紧接着整道壕沟如沸腾的汤锅般翻涌,丈高的灰浪冲破雾霭腾起——不是战场扬尘的浊黄,是骨灰特有的、泛着冷光的惨白,三百捧裹着年月的骨殖从壕底裂缝里喷涌而出,有的结成块状坠落在地,摔碎时露出细小的骨渣,有的被风卷成烟柱,飘得满城都是。灰浪翻卷间,数十片泛黄发脆的麻纸在其中旋舞,竟是《大唐西域记》的残页,纸边被虫蛀得坑洼,又沾着黑褐色的污迹,唯有“葬兵篇”三个隶书写得遒劲,墨迹却像活过来似的,随着灰雾扭曲缠绕,笔画末端拖出细长的墨丝,风一吹便簌簌作响,竟如无数冤魂抻着指尖在半空泣诉,墨迹未干处凝着的血斑,经晨光一照,泛着铁锈般的冷光。
“王正使!不对劲!”蒋师仁勒住战马,手中陌刀的刀柄被攥得发烫,指节泛白。他身后,吐蕃借调的一千二百骑将士齐齐停驻,褐甲上的狼头纹在灰雾里若隐若现,马鼻喷着白气,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泥婆罗七千骑兵的藤盾阵“哗啦”作响,盾面彩绘的雪山神女被灰蒙得失了色彩,唯有盾沿的铜钉闪着寒光——这八千二百骑是王玄策踏破雪域借来的复仇之师,马蹄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去年大唐使团的血:三十人奉诏出使天竺,二十八人在曲女城外被乱刀砍杀,尸体扔去喂了野狗,唯有他与王玄策拖着中箭的伤躯,在夜色里翻山越岭逃出生天,今日兵临城下,只为让天竺人血债血偿。
王玄策翻身下马,玄色官袍下摆扫过地面,溅起的骨灰粘在袍角,竟像朱砂般渗进织物纤维里。他左脚踝缠着的金线突然绷直,那是去年逃亡时被流矢射穿脚踝,文成公主亲赐的疗伤金线,用西域冰蚕丝混着赤金纺成,平日里软如发丝,此刻却尖细如针,猛地刺入脚下松软的灰堆,线端似有灵性般往斜下方勾拽,带着他的脚步往壕沟东侧挪去。“蒋校尉过来!”王玄策低喝一声,左手按在灰堆上,掌心内力往外一吐,表层骨灰簌簌滑落,露出一方半埋在土中的青铜敛骨匣,匣身约有三尺长,一尺宽,边角铸着缠枝莲纹,却被地底的怨气蚀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凝着黑绿色的锈迹,凑近便闻见一股腐血混着骨殖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蒋师仁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匣盖中央——那里刻着“永徽卅八年”的暗记,是文成公主当年嫁入吐蕃时特有的印记,笔画凹槽里积着的灰,竟都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过。“这是公主殿下埋下的?”蒋师仁声音发沉,伸手想去碰,却被王玄策拦住:“别碰,怨气太盛,沾了会蚀骨。”话音刚落,蒋师仁突然握紧陌刀,刀刃在晨光下泛着森寒,猛地劈向敛骨匣右侧的灰墙——这一劈用足了十成力,陌刀劈开灰层时,没听见砖石碎裂的脆响,反有数十个陶罐从灰墙后滚落,罐口封着浸过蜡的麻布,麻布上印着天竺寺庙的梵文印记,罐身只有成人拳头大小,是吐蕃特有的指节陶瓮,专用来盛放战死者的指骨,让亡魂能认祖归宗。
“王正使您看!”蒋师仁弯腰扯开一个陶瓮的封布,里面没有指骨,只有一卷叠得整齐的羊皮纸,羊皮纸边缘泛着焦色,展开后,上面用吐蕃文和梵文双语写着《辱尸志》。王玄策凑过去细看,指尖划过字迹时微微发颤——上面写着,显庆卅七年天竺赞普率大军攻破吐蕃边境,俘获了三百名曾随唐军征战的吐蕃老兵,这些老兵本是文成公主派去协助唐军戍边的,待他们病逝后,天竺人竟掘开坟墓,将骨灰刨出,又搜集了去年被焚的唐使遗骸,打算将这些骨灰与遗骸一同填入护城壕,还在壕底埋了诅咒符咒,要让唐军“尸骨无存,魂困异乡,永世不得归唐”。
“这群畜生!”蒋师仁气得目眦欲裂,陌刀往地上一拄,震得脚下骨灰腾起细浪,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涨红的脸,“去年弟兄们死得惨,他们竟还敢如此辱尸!”他身后的吐蕃骑兵听到“吐蕃老兵”四字,顿时发出低低的怒吼,褐甲上的狼头纹仿佛活了过来,马背上的长矛齐齐指向曲女城;泥婆罗骑兵们举起藤盾,盾面狠狠砸向地面,嘴里喊着晦涩的战吼,他们虽不是唐人,却懂袍泽之谊,更恨这种践踏亡魂的恶行——泥婆罗国王曾受大唐恩惠,此次借兵七千,就是要帮大唐讨回公道。
就在这时,王玄策怀中突然飞出一物,是枚鸽卵大小的铜佛残核,还是去年他离开吐蕃时,文成公主亲手塞给他的,佛核表面布满裂纹,是当年唐军与天竺作战时被炮火震碎的,此刻却从裂口里渗出暗红的佛血,如红线般滴落在青铜敛骨匣的缝隙中。佛血触到骨灰的瞬间,竟像活过来似的往四周蔓延,将惨白的骨灰染成金红交织的颜色,顺着壕沟的地势缓缓流淌,遇到低洼处便停下,最终在七个地方凝成拳头大的金红团子——那是填壕的薄弱点,底下的骨灰堆积最浅,隐约能看见夯土的痕迹,佛血凝在那里,像是给复仇之师标好了突破口。
“公主殿下早料到天竺人会用这阴招。”王玄策伸手抚过敛骨匣上的裂痕,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又有几分沉重,“她说这佛核沾过唐军将士的血,能镇怨气、辨阴邪,今日看来,果然没错。”他低头看向脚下的骨灰,那些泛着金红的骨渣,竟像是在微微颤动,仿佛亡魂们听到了他的话,正等着被迎回故土。
突然,城墙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护城壕的灰浪都晃了晃,烟尘冲天而起。蒋师仁猛地抬头,只见曲女城西北角的城墙竟塌陷了一隅,露出的不是夯实的黄土,而是密密麻麻的焦黑遗骸——每具遗骸都蜷缩着,骨骼表面凝着一层厚厚的黑炭,有的手臂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有的腿骨扭曲变形,显然是当年被天竺人活活烧死的。更触目惊心的是,每具焦骨的掌心都紧紧扣着一枚青铜卦钱,钱面上刻着鸿胪寺密探特有的“唐”字暗纹,边缘被烧得焦黑,却依旧能看清字迹——那是去年随使团出使的密探,他们本是来探查天竺动向的,却没想到会客死他乡,到死都攥着信物,像是在向远方的故国传递最后的讯息,又像是在等着有人来带他们回家。
“是去年的弟兄们……”蒋师仁的声音有些哽咽,陌刀在手中微微颤抖,他想起去年逃亡时,那些弟兄们为了掩护他们,拿着短刀冲向天竺骑兵的模样,想起他们临死前喊的那句“王正使,活下去,替我们报仇”。王玄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片《大唐西域记》残页,“葬兵篇”的字迹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头望向曲女城的城门,城门上挂着的天竺旗帜在灰雾里飘着,像是在挑衅。玄色官袍在风里猎猎翻飞,左脚的金线再次绷紧,似在呼应着地底的怨气,又似在向亡魂们承诺。
“蒋校尉,传我将令!”王玄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周围的灰雾都在颤动,“吐蕃一千二百骑攻左翼三处薄弱点,用长矛挑开骨灰,别伤了弟兄们的遗骸;泥婆罗七千骑破右翼四处,藤盾阵护住前方,防止天竺人放箭!今日必破此壕,让弟兄们的尸骨,堂堂正正回大唐!”
蒋师仁抱拳应诺,声音响亮得震得周围骨灰都在簌簌落下:“末将遵令!”他转身跃上战马,陌刀直指曲女城的方向,阳光透过灰雾洒在他的甲胄上,泛着冷光。吐蕃骑兵们纷纷举起长矛,狼头纹甲片碰撞作响;泥婆罗骑兵们调整藤盾阵,脚步整齐地往前推进——八千二百骑的马蹄同时踏向地面,震得护城壕的骨灰再次翻涌,而那些凝着佛血的薄弱点,在晨光中泛着金红的光,像是为复仇之师指引着血路,又像是亡魂们在地下,为他们照亮了破城的方向。
第二节 :卦钱招魂
王玄策弯腰拾起焦骨掌心的青铜卦钱,指尖刚触到钱面,那枚被火烤得发黑的卦钱突然震颤起来,钱纹里积着的焦灰簌簌脱落,竟蒸腾起一缕缕暗红血雾。血雾不往上飘,反倒贴着地面盘旋,顺着护城壕的走向蜿蜒伸展,在空中慢慢聚成字迹——不是梵文,也不是吐蕃文,竟是《卫公兵法》里记载的禁术“葬兵阵”图谱!阵图上的线条由血雾凝成,横平竖直如刀刻,被西斜的夕阳染得赤红,像是用鲜血画就,阵眼处恰好对着方才佛血标出的七处薄弱点,连壕沟的走向、镇魂碑的位置都标记得分毫不差。
“王正使!是《卫公兵法》的葬兵阵!”蒋师仁策马凑过来,陌刀斜指地面,刀刃映着血雾的红光,“当年李靖大将军平突厥时用过这阵,专镇敌军亡魂,可这阵怎么会从卦钱里显出来?”他身后,吐蕃骑兵们纷纷勒紧马缰,褐甲上的狼头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泥婆罗骑兵的藤盾阵微微晃动,盾面彩绘的雪山神女被血雾映得发红,将士们握紧长矛,眼神里满是警惕——这阵图太过诡异,血雾里飘着的冤气,连不懂术法的骑兵都能清晰感觉到。
王玄策盯着空中的血雾阵图,指节捏得发白:“是鸿胪寺密探的心血凝的。”他想起去年使团里的密探老周,那人擅长奇门遁甲,出发前曾说“若遇不测,必留后手”,此刻看来,这些卦钱竟是老周提前备好的,将葬兵阵图谱封在钱纹里,只待唐人来取。话音刚落,阵图边缘的血雾突然翻涌,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王玄策抬头望去,只见壕沟东侧的镇魂碑正在微微颤动,碑身刻着的梵文咒文泛着黑气,正往血雾里渗——是这碑在压制阵图!
“蒋校尉,破了那碑!”王玄策低喝一声,左手往空中一扬,三枚铜钱脱手而出,直插镇魂碑底座。蒋师仁得令,双腿夹紧马腹,陌刀高高举起,刀刃在夕阳下泛着森寒,猛地劈出一道刀气——刀气如疾风般掠过壕沟,“轰隆”一声撞在镇魂碑上,碑身应声开裂,碎石簌簌落下,露出碑后藏着的石刻!不是梵文咒文,竟是玄奘法师当年西天取经时秘刻的“五天竺葬俗注”,石刻上的字迹清晰工整,详细记载了天竺“葬兵于壕,镇魂守土”的习俗,可其中几处咒文却被人用利器刮改,刻上了诡异的黑纹,此刻正从黑纹里渗出清澈的净水,顺着石刻往下流,滴在骨灰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消融怨气。
“是玄奘法师的手迹!”王玄策快步上前,指尖拂过石刻上的字迹,那熟悉的楷体,与他曾见过的《大唐西域记》手稿如出一辙,“有人篡改了葬俗注,用邪咒替代了原本的镇魂咒,难怪这壕沟里的怨气这么重。”他从怀中摸出之前飞出的铜佛残核,轻轻一捏,佛核碎裂成数片,他将碎片一一嵌入石刻渗出的净水中——铜佛碎片刚触到净水,便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净水瞬间泛起金光,顺着石刻纹路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被篡改的黑纹纷纷消融,露出底下原本的咒文。
就在这时,壕沟里的骨灰突然躁动起来,惨白的骨殖不再散落,竟顺着金光的方向聚形,有的凝成手臂形状,有的聚成头颅轮廓,在暮色中慢慢拼出一幅完整的图景——不是亡魂显形,而是天竺填壕队的轮值次序!画面里,穿着粗布衣裳的役夫们扛着铁铲,分成三队在壕沟里劳作,一队负责从地底掘骨灰,一队往壕里填陶瓮,还有一队守在镇魂碑旁,每队的轮值时间、换班地点都清晰可见,连役夫腰间挂着的腰牌编号都能看清。
“是填壕队的布防!”蒋师仁眼睛一亮,陌刀往图景上一点,“王正使您看,戌时换班,那时候壕沟西侧没人守,正是破壕的好时机!”他身后的吐蕃骑兵们凑过来看,褐甲骑兵的小校指着图景里的陶瓮堆:“那些陶瓮都堆在东南角,烧了它们,看天竺人还怎么填壕!”泥婆罗骑兵的头领也跟着点头,用生硬的唐话喊道:“我们藤盾阵能挡箭,可冲去烧陶瓮!”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金鸣声,“叮叮当当”从曲女城方向传来,像是寺庙里的钟声,却带着诡异的频率。王玄策和蒋师仁同时转头,只见壕沟里劳作的天竺役夫们突然浑身抽搐,扔下铁铲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有的甚至口吐白沫,像是中了邪。蒋师仁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一个役夫身边,抬脚踢开地上的铁铲——这一踢,竟发现铁铲的铲头泛着熟悉的青光,不是寻常铁器的颜色!
他弯腰捡起铁铲,用陌刀刮了刮铲头,露出底下的材质——竟是用唐军兵器熔铸的!铲头边缘还能看到半截剑刃的痕迹,是去年使团护卫用的环首刀!“这群狗东西,竟用弟兄们的兵器熔铸成铲!”蒋师仁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铁铲往地上一摔,铲柄断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身刻着细密的花纹,竟是鸿胪寺密探特有的标记,和卦钱上的“唐”字暗纹一模一样!
王玄策凑过来,捡起断裂的铲柄,指尖捏着银针:“是老周他们藏的。”他想起老周擅长暗器,出发时带了不少银针,说是“能传信,能防身”,此刻看来,这些役夫的铁铲竟是密探们暗中改造的,将银针藏在铲柄里,等着唐人发现。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银针突然自颤起来,挣脱他的指尖,往空中飞去,紧接着,壕沟里所有铁铲断裂处的银针都飞了起来,数十根银针在阴风中盘旋,慢慢组成一行字迹——不是密探的暗号,竟是文成公主的笔迹:“酉时三刻,佛骨葬敌”!
“是公主殿下的复仇令!”王玄策眼眶一热,这字迹他太熟悉了,去年在吐蕃时,公主曾亲手写过书信给他,字迹娟秀却带着刚劲,“酉时三刻,就是半个时辰后,用佛骨葬了这群天竺畜生!”他抬头望向曲女城,城门上的天竺旗帜在暮色里飘着,城楼上的守军正往壕沟方向张望,显然听到了金鸣声和役夫的惨叫,却不敢下来查看——他们不知道,唐军已经掌握了填壕队的轮值,拿到了公主的复仇令,更有亡魂相助,只待酉时三刻,便要让这护城壕,成为天竺人的坟墓。
蒋师仁握紧陌刀,刀刃映着空中的银针字迹,声音响亮如钟:“王正使,末将这就去传令!吐蕃骑备好火种,待酉时三刻烧陶瓮;泥婆罗骑守住壕沟两侧,防止天竺人突袭!”他转身跃上战马,刚要出发,却见空中的血雾阵图突然收缩,与银针组成的复仇令合在一起,凝成一枚血色令牌,缓缓落在王玄策手中——令牌上刻着“葬兵”二字,正是《卫公兵法》禁术的信物。
王玄策握紧血色令牌,玄色官袍在阴风中猎猎翻飞,左脚的金线再次绷紧,与空中的银针、血雾遥相呼应:“传我将令,全军备战!酉时三刻,随我破壕!”他的声音震得壕沟里的骨灰都在颤动,吐蕃骑兵们举起长矛,狼头纹甲片碰撞作响;泥婆罗骑兵们调整藤盾阵,脚步整齐地往前推进,八千余骑的目光都集中在王玄策手中的血色令牌上——那是亡魂的期盼,是公主的命令,更是大唐的复仇之火,只待时辰一到,便要燃遍曲女城!
第三节 :银针破秽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左脚断足猛地踏入身前的骨灰坑,脚踝缠着的金线瞬间绷直,如活蛇般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赤金色弧线,直扑向壕沟各处散落的银针。那些本在空中颤动的银针像是得了指令,纷纷调转方向,顺着金线的轨迹飞掠而来,“叮铃”脆响中,数十根银针被金线牢牢串联,组成一张细密的针网,悬在壕沟上空。王玄策双手结印,指尖往地面一按,金线带着针网猛地扎进壕沟两侧的土壁,银针入石即化,在土壁上刻出密密麻麻的纹路——不是寻常符咒,竟是《太白阴经》中失传的“秽土返葬阵”!阵纹由银线凝就,纵横交错如棋盘,将整个护城壕圈在其中,阵眼处恰好对着七处薄弱点,银纹泛着冷光,与之前佛血凝成的金红印记遥相呼应,壕沟里的怨气顿时被压下去大半,连风都变得缓和起来。
“王正使!是秽土返葬阵!”蒋师仁策马奔来,陌刀斜扛在肩上,刀刃映着银纹的光,“末将曾在军书中见过此阵记载,专破邪祟秽土,可让亡魂借土返攻,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他身后,吐蕃一千二百骑将士齐齐勒马,褐甲上的狼头纹在阵纹光芒中若隐若现,马背上的长矛微微颤动,似在呼应阵纹的力量;泥婆罗七千骑兵的藤盾阵“哗啦”作响,盾面彩绘的雪山神女被银光照得愈发清晰,将士们握紧兵器,眼中满是振奋——有这阵法相助,破壕便多了几分胜算。
王玄策站直身子,左脚金线仍在与阵纹相连,他望着不远处天竺人的督战台,沉声道:“那督战台是阵眼的阻碍,破了它,秽土阵才能全力运转。”蒋师仁闻言,双腿夹紧马腹,拍马冲向督战台——那台子建在壕沟东侧,高约三丈,由原木搭建,台上站着十几个天竺兵卒,正举着鞭子抽打跪地的役夫。蒋师仁手中陌刀高高举起,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森寒,正要劈出,却见之前从镇魂碑后渗出的净水突然腾空而起,如溪流般涌向刀身,瞬间被陌刀吸附。净水在刃面缓缓流动,竟凝出一幅清晰的图纸——不是寻常兵器图谱,而是长安将作监秘制的“破城器”终稿!图纸上,攻城锤的尺寸、云梯的结构、火油的配比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连破城时的兵力排布都画得详细,墨迹由净水凝成,遇风不化,比寻常笔墨还要清晰。
“这是……将作监的破城图!”蒋师仁又惊又喜,陌刀在手中微微转动,刃面图纸跟着变换角度,连破城器的组装步骤都看得明明白白,“王正使,有了这图纸,别说破壕,就是破曲女城城门都不在话下!”王玄策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之前铜佛残核碎裂后的金粉,轻轻一吹,金粉如细雪般落在陌刀刃面的图纸上。金粉刚触到净水图纸,便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金光瞬间暴涨,顺着图纸纹路蔓延开来,整个壕沟都被金光照亮——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壕沟里的骨灰突然腾空而起,不再是零散的骨渣,竟在金光中慢慢凝聚成形,化作一个个身披金甲的兵俑!这些兵俑身高八尺,甲胄泛着青铜光泽,与当年唐军的明光铠一模一样,手中握着的长戈闪着寒光,戈尖还凝着暗红的血渍。兵俑们双目空洞,却带着凛然杀气,落地的瞬间,齐齐转向壕沟里的填壕者——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天竺役夫和兵卒,兵俑们持戈上前,戈尖精准地反刺向填壕者的咽喉,没有多余动作,每一击都正中要害,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溅在骨灰堆里,竟被金甲兵俑吸收,让他们的甲胄愈发鲜亮。
“是弟兄们的亡魂!”蒋师仁看得眼眶发热,陌刀往空中一扬,“他们在帮我们复仇!”吐蕃骑兵们见状,纷纷举起长矛,发出震天的怒吼,褐甲骑兵的小校率先冲上前,长矛刺穿一个试图逃跑的天竺兵卒,高声喊道:“随兵俑杀!为唐人报仇!”泥婆罗骑兵们也不甘落后,藤盾阵往前推进,盾沿撞开慌乱的役夫,长矛从盾缝中刺出,与金甲兵俑并肩作战,壕沟里顿时乱作一团,天竺人的惨叫和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成了最壮烈的复仇乐章。
突然,曲女城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比之前城墙塌陷还要猛烈,烟尘冲天而起——竟是城墙上的望楼崩塌了!望楼由粗木搭建,高达五丈,本是天竺人用来了望敌情的,此刻却整座塌落,木屑飞溅中,飞出的不是破碎的木料,而是一个通体莹白的骨匣!骨匣在空中翻转,匣盖脱落,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寻常骸骨,竟是当年天竺人从吐蕃劫走的佛骨真身!佛骨约有三寸长,泛着温润的光泽,被一块泛黄的麻布包裹着,麻布上绣着梵文经文,而佛骨旁,还放着一卷残破的竹简——是《吴子兵法》的残简!
王玄策瞳孔骤缩,快步上前,伸手接住坠落的残简。残简刚入手,壕沟里的血气突然往这边涌来,顺着残简的纹路渗入,原本空白的简片上,竟慢慢显露出几行墨字——不是兵法正文,而是一种隐形葬式!葬式记载着“以佛骨为引,借亡魂之力,葬敌于秽土”的法子,步骤与此刻的秽土返葬阵恰好契合,显然是当年唐军将领留下的后手,只待佛骨归位,便能启动最终的葬式。
“佛骨真身!还有吴子的葬式!”蒋师仁策马过来,陌刀上的破城图仍在发光,“王正使,这是天助我们!有佛骨镇阵,再用这葬式,定能让天竺人全军覆没!”他身后,金甲兵俑们似乎感应到了佛骨的气息,动作愈发迅猛,长戈挥舞间,天竺填壕者已所剩无几,鲜血染红了护城壕的灰堆,让银纹阵图泛着淡淡的红光,与佛骨的莹白交相辉映。
王玄策握紧《吴子兵法》残简,抬头望向曲女城的城门,城楼上的天竺守军已经乱作一团,有的往下扔石头,有的拉弓射箭,却都不敢下来——他们看着壕沟里的金甲兵俑,看着发光的阵图,看着空中的佛骨,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王玄策左脚的金线再次与阵纹相连,指尖捏着残简,声音响亮如钟:“蒋校尉!传我将令!吐蕃骑护住佛骨,泥婆罗骑按破城图组装攻城器!待葬式启动,便是我们破城之时!”
蒋师仁抱拳应诺,声音震得木屑都在颤动:“末将遵令!”他转身跃上战马,陌刀直指曲女城,金甲兵俑们仿佛听懂了指令,纷纷围到佛骨周围,组成一道人墙,挡住城楼上射来的箭矢。吐蕃骑兵们快速下马,将佛骨护在中间,褐甲上的狼头纹与金甲兵俑的甲胄相映;泥婆罗骑兵们则按照破城图,开始搜集木料、熔炼铁器,动作麻利,显然是常年征战的老手。
王玄策站在阵眼中央,佛骨在他身前泛着光,《吴子兵法》残简上的隐形葬式已完全显现。他深吸一口气,左脚断足再次踏入灰坑,金线与银纹阵图彻底相连,壕沟里的怨气、血气、佛骨的灵气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凝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
第四节 :佛骨镇怨
王玄策双手捧着佛骨真身,缓步走向护城壕中央的灰坑——那里正是秽土返葬阵的核心阵眼,银纹阵图在此汇聚成一个丈许宽的圆台,泛着冷冽的银光。他深吸一口气,不顾灰坑中仍在蒸腾的怨气,将佛骨缓缓按入壕底泥土中,指尖刚触到湿冷的土层,佛骨突然迸发莹白光芒,如月光般往四周蔓延。紧接着,壕沟两侧三百处散落的灰坑同时“轰隆”塌陷,坑底黑黢黢的裂缝中喷出柱状尘雾,尘柱拔地而起,在空中交织缠绕,慢慢凝聚成一道丈高的立体血判——不是寻常文字,竟是《唐律疏议》中“辱尸罪”的条文!血判由尘柱与血气凝成,字字猩红如血,“诸残害死尸,及弃尸水中者,绞;以刃伤及毁拆者,斩”的律法条文在空中悬浮,笔画间流淌着暗红血珠,风一吹便簌簌滴落,砸在骨灰堆里发出“滋滋”声响,似在宣读对天竺人的最终裁决。
“王正使!是《唐律疏议》的辱尸罪判词!”蒋师仁策马奔至阵眼旁,陌刀斜指空中血判,刀刃映着猩红的字迹,“当年长安大理寺断案,凡辱尸者必依此律定罪,今日这血判显形,是天道要罚这群畜生!”他身后,吐蕃一千二百骑将士齐齐翻身下马,褐甲上的狼头纹在佛骨银光中泛着暗芒,将士们双手按在胸前,口中念着吐蕃祈福的咒语——他们虽不懂唐律,却看懂了血判中的杀气,更敬畏这天地间的公道;泥婆罗七千骑兵的藤盾阵“哗啦”合拢,盾面彩绘的雪山神女被血判映得发红,将士们握紧长矛,目光灼灼地盯着空中血判,只待王玄策下令,便要冲进城去执行这“天罚”。
王玄策仰头望着空中血判,指尖仍按在壕底佛骨上,佛骨的莹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驱散了他身上沾染的怨气:“这是弟兄们的冤魂在请律。”他想起去年使团中负责律法的参军李大人,那人总说“唐律如天,虽远必诛”,此刻看来,这些血判定是李大人的亡魂凝聚而成,要让天竺人血债血偿。话音刚落,空中血判突然剧烈震颤,似有什么东西在血判后方冲撞——王玄策定睛望去,只见血判阴影里,一口青铜大钟正被尘柱包裹,钟身布满铜锈,却隐隐透着金光。
“蒋校尉,劈开血判,取出那钟!”王玄策低喝一声,左手往空中一扬,三枚铜钱脱手而出,直插血判边缘,暂时稳住了晃动的尘柱。蒋师仁得令,双腿夹紧马腹,陌刀高高举起,刀刃在佛骨银光与血判红光的交织下,泛着金红双色刀气。他猛地劈出一刀,刀气如惊雷般掠过壕沟,“咔嚓”一声劈中空中血判——血判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尘柱四散飞溅,被包裹的青铜葬钟“咚”地坠落,砸在骨灰堆里,震得周围灰渣簌簌跳起。蒋师仁快步上前,伸手拂去钟身铜锈,露出上面刻着的铭文——“贞观五十四年,文成公主督造,伴佛骨镇西域”!铭文刚显露,青铜葬钟突然迸发震耳雷音,“咚——咚——咚”的钟声传遍曲女城,城楼上的天竺守军纷纷捂紧耳朵,面露痛苦之色,连战马都焦躁地刨着蹄子,发出不安的嘶鸣。
“是当年随佛骨被劫的葬钟!”王玄策快步走到钟旁,指尖抚过铭文,“贞观五十四年,公主刚嫁入吐蕃,便造了这口钟,要与佛骨一同镇护西域,没想到竟被天竺人一同劫走,藏在了壕沟底下。”他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块铜佛残片——那是之前碎裂后剩下的核心碎片,此刻残片泛着微光,似在呼应青铜葬钟的雷音。王玄策将残片往钟口一抛,残片刚触到钟身,便“轰隆”一声炸裂,金色佛血如雨点般飞溅,在空中凝成一道血线,往壕沟各处蔓延,所过之处,原本萦绕的黑色怨气尽数被染成金色,怨气翻腾间,竟慢慢凝聚成八个大字——是李靖大将军的手书!“以兵葬兵,以正镇邪”的字迹苍劲有力,泛着金光悬在空中,与《唐律疏议》的血判相映,一边是律法裁决,一边是兵家正道,将整个护城壕笼罩在正义与杀气之中。
“是李卫公的手迹!”蒋师仁看得双目圆睁,陌刀在手中微微颤抖,“末将在军中学过卫公书法,这字的笔锋、力道,分毫不差!”他身后,吐蕃骑兵们听到“李靖”二字,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李靖当年曾助吐蕃平定内乱,在雪域威望极高;泥婆罗骑兵们虽不知李靖是谁,却被空中金光大字的气势震慑,纷纷举起藤盾,高声喊着“破城”,声浪盖过了青铜葬钟的雷音。
就在这时,壕沟东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是天竺填壕队的副都督!那人穿着银色甲胄,本躲在督战台废墟后,此刻却浑身抽搐着走出来,眼神空洞,手中握着一把短刀。他走到青铜葬钟前,突然举起短刀,猛地剖开自己的甲胄内衬——内衬里裹着一张泛黄的麻纸,竟是用《司马法》残页写就的认罪血书!血书用天竺文和汉文双语写成,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显庆卅七年,某奉命掘吐蕃老兵墓,取唐军骨灰填壕,篡改玄奘葬俗注,辱唐使遗骸……罪该万死,今以死谢罪,愿唐军恕我族人……”
王玄策和蒋师仁同时愣住,没想到这副都督竟会自戕认罪。副都督写完最后一笔,短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溅在青铜葬钟上,钟声陡然拔高,在空中与金光大字、血判交织在一起。他倒在骨灰堆里,双目圆睁,望着空中的“以兵葬兵,以正镇邪”,嘴角竟带着一丝解脱——显然,这一年来,他被辱尸的罪孽折磨得日夜难安,今日见佛骨显灵、血判现世,终于撑不住认罪赴死。
“罪有应得。”王玄策声音低沉,弯腰捡起地上的认罪血书,血书上的字迹还未干涸,带着滚烫的温度,“可他的死,赎不了天竺人的罪。”他抬头望向曲女城,城楼上的天竺守军已乱作一团,有的扔下兵器逃跑,有的缩在城垛后发抖,显然被副都督的自戕和空中的异象吓破了胆。青铜葬钟仍在鸣响,佛骨的莹光愈发炽盛,金光大字与血判在空中盘旋,壕沟里的金甲兵俑们再次凝聚,手持长戈,齐齐指向曲女城城门,似在催促唐军破城。
“蒋校尉!”王玄策握紧血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将令!吐蕃骑抬青铜葬钟为前导,泥婆罗骑举盾开路,金甲兵俑为先锋!今日便依唐律、循卫公训,破曲女城,迎弟兄们回家!”
蒋师仁抱拳应诺,声音震得尘柱都在颤动:“末将遵令!”他转身跃上战马,陌刀直指曲女城城门,吐蕃骑兵们迅速抬起青铜葬钟,褐甲与钟身的铜锈相映;泥婆罗骑兵们调整藤盾阵,长矛从盾缝中探出,锋芒毕露;金甲兵俑们列成整齐的方阵,长戈如林,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推进——佛骨镇怨,律法裁决,兵家正道,三样齐聚,曲女城的城门,此刻已如纸糊般脆弱,而大唐的复仇之火,终将燃遍这座沾满鲜血的王城!
第五节 :金俑衔颅
夜风格外凛冽,护城壕上空的金光突然剧烈收缩,佛骨的莹白、李靖手书的金芒、血判的猩红尽数汇聚,在墨色夜空凝成一道丈高虚影——竟是兵圣孙武的轮廓!虚影身披青铜甲胄,手持《孙子兵法》竹简,双目如炬,俯瞰着整个曲女城。他缓缓抬手,抛下一个通体金黄的敛骨匣,匣身刚触到半空,便“哗啦”碎裂,化作三百道赤金金线,如利箭般贯穿夜幕,直扑曲女城敌营!金线过处,天竺兵卒手中的兵器纷纷脱手,甲胄泛着黑气,似被怨气反噬,营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却无一人能躲过金线的缠绕。
“兵圣虚影!”王玄策仰头望着夜空,左脚断足微微发颤,脚踝的金线与空中金线遥相呼应,“是弟兄们的忠魂引来了兵圣!”他身后,吐蕃一千二百骑将士齐齐单膝跪地,褐甲上的狼头纹在金光中泛着虔诚的光泽;泥婆罗七千骑兵放下藤盾,双手合十,对着虚影躬身行礼——兵圣虚影的威严,跨越了国界与族群,让所有将士都心生敬畏。蒋师仁握紧陌刀,刀刃映着虚影的轮廓,眼中满是振奋:“王正使,此乃天助!金线困敌,正是擒贼拿将的好时机!”
王玄策深吸一口气,左脚断足猛地踏上就近一道金线——金线如实地般稳固,托着他的脚步往敌营方向疾行。他从怀中摸出青铜葬钟的钟舌,又展开那张染血的认罪血书,将钟舌按在血书之上,指尖内力往外一吐,钟舌与血书瞬间被金线缠绕,在月华下泛着金红交织的光。他抬手往空中一扬,钟舌与血书化作一道流光,在空中烙出几行大字——是《大唐西域记》的终极判词!“秽土归唐日,忠魂安息时”的字迹由金红二色凝成,笔画间流淌着佛血与血气,悬在曲女城上空,似在向天地宣告这场复仇的终章。
“判词显世!忠魂可安!”蒋师仁策马追上王玄策,陌刀猛地插在地上——刀身入地三寸,竟从土中生出一块丈高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渐渐浮现出细密的字迹,是文成公主亲手刺写的《阴符经》!“战骨为尘,永镇四夷”的字句苍劲有力,与空中判词相映,一边是对忠魂的承诺,一边是对大唐天威的宣告。石碑刚成形,壕沟里的金甲兵俑们突然动作整齐,弯腰从骨灰堆里拾起天竺兵卒的头颅,衔在口中——金俑衔颅,是兵家最壮烈的威慑,也是对辱尸者最狠的回击!
就在这时,佛骨真身突然发出“嗡”的轻响,莹白光芒渐渐黯淡,化作漫天金粉,在空中盘旋飞舞。金粉未散,竟顺着壕沟边缘缓缓落下,在土壁上烙出十个大字:“灰烬重燃处,唐威不可犯”!字迹刚烙成,金粉便彻底消散,唯有那十个字泛着金光,如烙印般刻在壕沿,警示着后世所有敢犯大唐天威的人。
“佛骨归天,却留此警示!”王玄策伸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金粉,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是公主殿下的心愿,也是大唐的底线。”话音刚落,敌营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三百道金线已将天竺兵卒缠得动弹不得,唯有一个穿着鎏金铠甲的将领,正挥舞着弯刀抵抗金线,却被金线越缠越紧,最终“噗通”跪倒在地。蒋师仁策马冲上前,陌刀架在那将领脖颈上,厉声喝问:“你是天竺哪部将领?阿罗那顺何在?”
那将领梗着脖子,眼中满是不甘,却也透着惧意:“某乃天竺左军都督扎西巴,阿罗那顺……他见兵圣虚影显世,早带着亲卫从西门逃了!”蒋师仁闻言,气得陌刀微微用力,刀刃划破扎西巴的脖颈,渗出血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今日擒了你,明日便踏平他的老巢!”王玄策快步上前,目光扫过扎西巴的甲胄——甲胄上刻着天竺王室的印记,显然是阿罗那顺的心腹将领。他弯腰捡起扎西巴掉落的弯刀,刀身上还沾着唐军的血迹,冷哼一声:“扎西巴,你可知罪?掘墓辱尸,残杀唐使,桩桩件件,都够你死十次!”
扎西巴脸色惨白,却仍嘴硬:“两国交战,各为其主……”话未说完,空中的兵圣虚影突然抬手,一道金光落在扎西巴身上,他顿时浑身抽搐,口中吐出黑血——竟是被怨气反噬!王玄策见状,抬手止住他的痛苦:“今日不杀你,留着你看我大唐如何收拾天竺,如何为二十八位弟兄报仇!”
此时,吐蕃骑兵与泥婆罗骑兵已将被俘的天竺兵卒押至壕沟东侧,开始新筑京观——京观由天竺兵卒的头颅与兵器堆叠而成,高达三丈,在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光。刚筑到顶端,京观下方突然传来“轰隆”声响,三百面铁碑破土而出,每面铁碑都有丈高,碑身铸着三个苍劲的大字:“鸿胪寺”!铁碑排列整齐,围绕着京观,碑面泛着冷光,似在向亡魂宣告——鸿胪寺的弟兄们,我们替你们报仇了,大唐没有忘记你们!
“是鸿胪寺的碑!”蒋师仁望着铁碑,声音哽咽,“去年出使的弟兄们,大多是鸿胪寺的人,这碑是他们的魂归处!”吐蕃骑兵们见状,纷纷举起长矛,高声喊着“唐威永存”;泥婆罗骑兵们也跟着呐喊,藤盾拍打着地面,声浪震得夜空都在颤动。金甲兵俑们衔着头颅,整齐地站在铁碑两侧,如守护亡魂的卫士,长戈直指西方——那是阿罗那顺逃跑的方向,似在警告他,大唐的追兵,很快就到!
王玄策站在京观顶端,望着空中的判词与《阴符经》石碑,左脚的金线仍与三百道赤金金线相连。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整个战场:“蒋校尉!传我将令!留五百骑看守京观与战俘,其余将士休整片刻,明日一早,追剿阿罗那顺!不擒此贼,誓不回唐!”
蒋师仁抱拳应诺,声音震得铁碑都在微微颤动:“末将遵令!”他转身跃上战马,陌刀直指西方,吐蕃与泥婆罗骑兵们齐声应和,声音如雷。夜空的兵圣虚影缓缓消散,只留下空中的判词与壕沿的警示;京观顶端的铁碑泛着冷光,与金甲兵俑一同守护着这片浸染了忠魂与鲜血的土地——灰烬已重燃,唐威不可犯,这场复仇,还未结束,而大唐的旗帜,终将插遍天竺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