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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嗤笑,用叉子无聊地戳着一块合成肉:“‘搞砸’?说得真轻巧。莉娜大小姐,你是直接跳下去抄起能量弓,帮那个‘晨曦部落’打他们的世仇‘黑石部落’了吧?据说还用了管理局严格管制的多功能急救喷雾,把那个差点被毒矛捅穿的老酋长从死神手里硬拽了回来?啧啧,‘最低限度接触原则’、‘禁止武力干预’、‘严禁超规格科技暴露’……观测员手册里的重点禁忌条款,你差不多一次犯全了。”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笑话,但眼神里没有笑意。

莉娜的脸微微涨红,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提高了一些:“难道眼看着他们被屠杀吗?黑石部落明显得到了外来力量的支持,他们的武器不对劲!老酋长索拉是个真正智慧而仁慈的人!他只是想保护他的族人,守住他们的圣树!而且……而且我确实救了他,至少那个部落现在……”

“现在怎样?”马克打断她,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你现在在这里,莉娜·k-552。那个‘晨曦部落’失去了他们‘从天而降的、会使用神奇白光治疗术的战神’。你觉得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黑石部落更猛烈的报复?还是内部因为权力真空和对你这种‘神迹’的依赖而陷入分裂和迷信?或者其他觊觎圣树的部落趁虚而入?你插手的那一刻,用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和愚蠢的勇气,把他们原本可能壮烈但既定的命运,扭向了一个完全未知、可能更糟糕的深渊。而你,根本无力承担也无法知晓后果。你那点幼稚的同情心,屁用没有。”

莉娜张了张嘴,脸颊气得鼓鼓的,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和委屈,她想大声反驳,想告诉马克索拉酋长是如何在危机时刻将年幼的族人护在身后,想描述那些原住民眼中对和平的渴望,想诉说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时那种无法坐视不管的冲动……但最终,那些话语卡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声沉闷的喘息。她用力戳着餐盘里那块怎么戳都不变形的合成肉,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和一丝未被磨灭的、却不知该投向何方的倔强。“……至少……我试过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她嘴终喃喃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

陆棋沉默地听着。莉娜的故事,那种基于瞬间情感冲动和道德感的直接干预,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在钢铁之城面对艾米丽、面对瑟琳母子、甚至面对“回声”时做出的某些选择。那种“无法只是看着”的冲动,是如此熟悉。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很久没有用于真正的交谈:“我……大概能理解。有时候,面对某些情景,确实很难……只是做一个冰冷的记录者。”

马克和莉娜的目光都转向他。连一直低着头的小野也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抬了下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

马克挑了挑眉,灰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近乎残忍的好奇:“哦?又一个‘心软’的、觉得自己能当救世主的观测员?说说看,陆棋先生,你是怎么‘搞砸’的?是在哪个旮旯角落没管住自己的手和同情心?”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审视,仿佛要把陆棋也拉入他这个“看透一切”的悲观主义阵营。

陆棋深吸一口气,监管局那过滤过的空气吸入肺中,冰凉而缺乏生机。他斟酌着词汇,小心翼翼地构筑语言,隐去了艾米丽、“普罗米修斯”、银月棱镜、终焉教团等最致命的关键信息,只是用最模糊的描述勾勒轮廓:“在一个……科技侧高度发达但走向畸形的世界线。工业化污染很严重,社会阶层固化,底层……活得不像人。我……代入的身份有些复杂,牵扯较深。看不过去一些事情,介入了一些当地冲突,可能……改变了一些关键节点的走向。”他用了大量模糊的词语,“可能”、“一些”、“牵扯”。

“可能?一些?”马克夸张地笑了,声音在安静的饮食区显得有些刺耳,引来远处一两道麻木的目光。“得了吧,能进这‘高级观光厅’的,哪个不是‘可能’改变了‘一些’事情?管理局那帮冷血官僚,对‘变量’和‘因果扰动’敏感得像嗅到血味的虚空鲨鱼。轻微的偏离值他们才懒得管,直接时空修正就完了。能被贴上标签扔进来‘观察’的,都是捅了大篓子的。你干的肯定不止‘一些’。”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陆棋,像是要从他脸上读出隐藏的故事,“杀了重要人物?还是救了哪个本该死的天道之子?或者……像我们这位小野君一样,脑子一热,爱上了自己的观测对象?”他说最后一句时,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尖锐的轻佻。

一直沉默的小野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中了,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握着餐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陆棋心中一凛,看向小野。爱上观测对象?这……这比直接干预战争或使用科技严重得多,这触及了观测员最核心的禁忌——绝对的客观和中立。情感卷入是比行动介入更致命的错误。

莉娜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似乎想冲淡马克话语里的尖刺,她对陆棋说:“别太在意马克的话,他嘴巴一直这么毒,像被锈蚀的锯齿。他是在β-119,‘焦土废城’世界线栽的跟头。那地方……唉,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场来源不明的孢子瘟疫席卷了最后的避难都市,死亡率高得吓人,而且死状极惨。管理局的判断是‘自然筛选’,‘文明重启的必要阵痛’,要求他只做记录。”她看向马克,眼神复杂,“结果这家伙,不仅偷偷用环境采样仪分析孢子企图找出解药成分(这已经是违规了),最后关头,眼看一整个隔离区的孩子就要被绝望的军队‘净化’,他居然强行入侵并短暂控制了一架正在附近执行其他任务的管理局隐形无人机,用非致命冲击弹打晕了守卫,试图给那些孩子开辟一条逃生通道。”

马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是被揭开了旧伤疤,他冷笑一声,打断莉娜:“然后呢?精彩的部分来了。那无人机失控的动静引来了当地军阀的重型装备。孩子们没跑掉几个,反而暴露了管理局无人机的存在(虽然很快自毁),差点引发当地势力对‘天外技术’的疯狂追寻。而我,伟大的、愚蠢的救世主马克先生,就被强制召回,扔进了这里。至于那些孩子?”他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笑声,“你觉得在那种环境下,几个感染了孢子、失去庇护的孩子能活多久?估计现在连骨头都找不到了,早就成了废土上的尘埃。错?对?有意义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所谓‘既定命运’面前,个人的那点努力和同情心,连个屁都不算。我们只是观测员,是眼睛,不是手,更他妈不是神!妄图去当神,去改变那些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宏大叙事,就是这种下场。”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刻骨的失败感、自我厌恶和一种看透般的、冰冷的绝望。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着自己过去的行动,仿佛这样就能杀死内心那个曾经或许也怀抱过一丝热血的自己。

一时间,餐桌上陷入了沉重的沉默。四个人,来自四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犯了四种性质不同却同样“越界”的错误,却最终同样被困于这纯白的牢笼之中,承受着各自的懊悔、不甘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