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那间原本庄严肃穆、铺着厚实地毯的办公室，此刻如同刚刚被台风扫过。沉重的红木办公桌被整个掀翻在地，桌上的文件、笔墨、电话机、甚至一个精致的青瓷茶杯，全都摔得粉碎，茶水混合着墨水在地毯上洇开大片污渍。墙上挂着的山西作战地图被撕扯下大半，飘落在地。
筱冢义男中将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困兽，脸色铁青得可怕，脖子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他刚刚接到参谋送来的、汇总了十天惊人损失的报告，那冰冷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理智全失。 “八嘎！八嘎雅鹿！废物！一群废物！”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站在面前、深深埋着头的情报课长高桥少佐一脸，“四千两百帝国勇士！三十七个据点！十天！就十天！你们情报课是干什么吃的？！眼睛都瞎了吗？！土八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大的火力？！六百多具掷弹筒齐射？！集中使用战防炮攻坚？！还有那能把炮楼掀上天的巨型炸弹！这些武器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猛地冲到高桥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几乎要喷出火来：“告诉我！高桥！为什么事先没有半点预警？！你们安插的眼线呢？收买的线人呢？都死光了吗？！还是说，你们也通通都是饭桶！废物！”他越说越怒，扬起手狠狠一个耳光扇在高桥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力道之大，打得高桥一个趔趄，眼镜都飞了出去，脸颊瞬间肿起，嘴角渗出血丝。
高桥被打得眼前发黑，却连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去捡眼镜，只能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身体筛糠般颤抖：“嗨、嗨咿！将军阁下息怒！是、是卑职失职！卑职无能！土八路……他们的保密极其严密，武器来源极其诡异，仿佛……仿佛一夜之间就……”
“一夜之间？！”筱冢义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枭，“借口！统统都是借口！无能！失职！帝国的耻辱！”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在翻倒的办公桌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双手撑住窗台，望着窗外阴沉的太原城，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那些被摧毁的据点，大多位于即将开始的“冬季大扫荡”计划的关键节点上，是重要的物资囤积点和兵力中转站！如今据点被拔，补给线被切断，整个扫荡计划的基础已经动摇！更可怕的是，土八路展现出的这种前所未有的、压倒性的火力强度，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山西的局势，正在迅速滑向他无法掌控的深渊。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武乡县，王家峪。八路军总部所在的农家小院里，气氛与太原的阴郁暴怒截然相反。
副总指挥彭老总手里捏着一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战报，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他那张平日里严肃得如同石刻的脸上，此刻却洋溢着罕见的、压都压不住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左政委同志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手里也拿着几份战报，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而欣慰的光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哈哈哈！老左！你看看！你看看！”彭老总挥舞着手中的战报，声音洪亮，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藤田大队！整整一个野战大队啊！半天！被咱们三个团包了饺子！自身伤亡不到三十！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还有李云龙这小子，围点打援，一口吃掉两个中队！孔捷那几炮打得也漂亮！拔据点跟玩儿似的！”
左副参谋长笑着点头：“是啊，老彭。不仅仅是385、386旅，115师、120师那边，捷报也是频传。特别是这个‘飞雷炮’，各部队反馈上来的效果惊人！攻坚拔点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鬼子的‘囚笼’，这回真是被咱们砸得稀巴烂了！”他扬了扬手中的战报，“短短十天，整个晋冀鲁豫，战果辉煌！鬼子这次是伤筋动骨了！”
最初的狂喜过后，两位身经百战的统帅，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深沉的疑惑和思考。 “不过……”彭老总停下脚步，浓眉微蹙，手指点着战报上的数字，“老左，你不觉得有点……太邪乎了吗？藤田大队是块硬骨头，以前一个旅啃下来都得崩掉几颗牙！现在三个团就轻松吃掉？还有这火力……六百多具掷弹筒齐射？集中几十门迫击炮？战防炮攻坚？这种打法，以前想都不敢想啊！哪来那么多炮弹？哪来那么多掷弹筒？特别是掷弹筒，这东西鬼子控制得很严，咱们兵工厂产能也有限……”
左副参谋长扶了扶眼镜，神色也变得凝重：“确实反常。这种火力强度和集中使用的战术，超出了我们以往任何一次战斗的规模。像是……像是突然之间，部分主力部队获得了远超平时的装备补充和弹药保障。”他沉吟着，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捷报，“385旅陈旅长在汇报龙王沟战斗时，特别提到了那些掷弹筒的来源……”
“来源？”彭老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猛地看向左副参谋长。
“嗯，”左政委点点头，抽出一份标注着“385旅陈”字样的电文，“陈旅长说，他们三个团这次能凑出六百多具掷弹筒，除了自身原有和兵工厂补充，很大一部分……是前几天用战士跟386旅新二团的宋兴华团长‘换’来的！据说，宋团长出手相当大方，不仅给了掷弹筒，还给了不少迫击炮和重机枪！李云龙、孔捷他们打援拔点用的战防炮和迫击炮，来源也指向了宋兴华的新二团！”
“宋兴华？！”彭老总眼睛一亮，这个名字他印象深刻！上交“焖钢法”和“飞雷炮”技术，辽县之战打得干净利落，被旅长称为“福将”的年轻团长！他立刻追问：“是他？他一个新组建的团，哪来那么多重武器支援兄弟部队？他上交技术才多久？兵工厂生产也跟不上啊！”
“问题就在这里！”左副参谋长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注着“新二团（小柳乡）”的位置，“陈旅长报告里说，宋兴华是用实打实的武器弹药，从771、772、独立团、769、独1、独2团这几个主力团手里，‘换’走了一千多名老兵和县大队骨干！这才让他的新二团得以迅速满编！他支援出去的武器数量，恐怕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远超我们之前的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