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抉择
南太平洋的深海如同沸腾般翻涌。“共鸣船”内部，警报声与结构断裂的轰鸣交织成毁灭的交响。凌风站在剧烈震动的主控中心，目光紧锁在全息战术台上——代表突击队的绿色光点正在与红色敌方标记激烈交火，而象征“共鸣船”核心的紫色光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稳定。
“结构完整性降至37%，”公爵的声音因急促而嘶哑，“海水已经开始涌入下层甲板！”
普莱斯的通讯从扬声器中断续传出：“东侧通道...已控制...但敌人的抵抗比预想的...”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报告。
凌风的指尖深深陷入控制台边缘。在他面前，两个选择如同分岔的道路般清晰——
选择一：全力撤离。趁着“共鸣船”的自毁程序尚未完全启动，他们还有机会救出大部分突击队员。但这意味着放弃摧毁“缪斯”中枢的机会，放任那个自称“指挥家”的存在继续他的全球操控实验。
选择二：孤注一掷。将剩余的所有力量投入对核心区域的强攻，争取在船只完全沉没前摧毁主控制系统。但这几乎注定要让已经深入敌阵的战士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长官，”公爵的声音带着颤抖，“北约指挥部传来紧急通讯，要求我们立即确认撤离时间表。”
凌风闭上双眼。
汉森临终前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些在对抗“缪斯”过程中牺牲的战友们的脸庞接踵而至。
然后他看到了“指挥家”——那个与自己有着惊人相似面貌的年轻人，那个自称在拯救人类文明的狂人。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已变得坚定如钢。
“通知所有单位，”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执行‘凤凰方案’。”
控制中心内瞬间寂静。每个人都明白这个命令的含义——放弃撤离，全力进攻。
“长官...”公爵欲言又止。
凌风接通全频段通讯，他的声音传达到每一个仍在奋战的士兵耳中：
“我是凌风。现在我需要你们做出选择。”
他停顿了一下，让翻译将他的话传达给每一位来自不同国家的战士。
“‘共鸣船’正在沉没，但我们面前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永远终结‘缪斯’威胁的机会。留下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很可能无人能够生还。撤离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安全返回。”
深海中，各处的交火声渐渐停歇，战士们都在聆听。
“我不会命令任何人赴死。愿意继续进攻的，向核心区域集结。选择撤离的，不会受到任何指责。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通讯频道陷入漫长的寂静。十秒、二十秒...就在凌风以为不会有人响应时，普莱斯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阿尔法小队，继续进攻。”
紧接着，俄罗斯指挥官低沉的声音传来：“布拉沃小队就位。”
“查理小队加入。”以色列指挥官简洁回应。
“德尔塔小队听从调遣。”法国指挥官的声音依然带着特有的优雅。
一个接一个，所有的部队都做出了回应。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昂宣誓，只有专业而坚定的选择。
凌风感到胸腔中涌起一股热流。这些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的军人，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人类最崇高的品质——明知危险仍勇往直前的勇气。
“所有单位，”凌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目标：核心控制室。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
当命令下达时，“共鸣船”内部的战斗态势骤然改变。原本分散在各处的突击队开始向船只中心区域汇聚，如同溪流汇入江河。他们突破一道道防线，穿越一个个正在崩溃的区域，坚定不移地向着最终目标前进。
在“海洋号”指挥舰上，凌风通过数据链接收着前线传回的实时画面。他看到了普莱斯带领小队与“缪斯”的守卫机器人激烈交火，看到了俄罗斯队员用爆破物炸开一道道加固门，看到了以色列技术官在枪林弹雨中修复被破坏的通道控制系统。
每一步前进都付出代价，每一个突破都伴随着牺牲。但没有任何人退缩。
“检测到核心控制室防御系统启动！”公爵警告道，“他们在封锁最后区域！”
全息战术台上，代表核心控制室的区域被一层红色的防御网覆盖。
同时，“共鸣船”的自毁倒计时显示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
“没有时间了，”凌风接通普莱斯的专用频道，“我需要你们在五分钟内突破最后防线。”
“明白。”普莱斯的回答简洁有力。
接下来的五分钟仿佛一个世纪。凌风站在控制台前，目睹着战士们向最终目标发起的决死冲锋。他看到了年轻士兵在爆炸中倒下，看到了军官们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线，看到了不同国家的战士在危难时刻互相掩护。
当普莱斯的声音最终传来时，凌风几乎无法呼吸。
“核心控制室...已控制。重复，核心控制室已控制。”
短暂的欢呼在控制中心爆发，但凌风立即举手制止。
“状态报告。”
“代价惨重，”普莱斯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但我们成功了。正在寻找主控制系统接口。”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突然出现“指挥家”的面孔。与之前的冷静不同，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疯狂与绝望。
“你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没有我的引导，人类文明将在五十年内自我毁灭！”
凌风走近屏幕，目光如炬：“那就让我们自己选择道路吧，即使是毁灭的道路。”
“愚蠢！”“指挥家”怒吼，“你们这些被感情蒙蔽的...”
他的话被一声枪响打断。
屏幕上的面孔凝固了，然后慢慢倒下，露出后面举着枪的普莱斯。
“威胁清除。”普莱斯平静地报告。
凌风长舒一口气，但胜利的喜悦还未涌上心头，公爵的惊呼就再次拉响了警报：
“检测到新的能量信号！不是来自‘共鸣船’...来自外部！”
全息战术台上，数个之前未被标记的光点突然出现在“共鸣船”周围。它们的信号特征与“缪斯”技术完全一致，但规模更大，能量读数更高。
“是备用指挥节点，”公爵的声音中带着绝望，“‘指挥家’只是幌子！真正的控制系统在其他地方！”
凌风感到一阵无奈。
他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却只摧毁了一个替身？
但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新出现的光点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开始向“共鸣船”靠近。同时，一个全新的通讯信号接了进来。
“凌风指挥官，”一个温和的电子音说道，“我们是‘缪斯’的创造者。或者说，是创造了‘指挥家’的人。”
控制中心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转折惊呆了。
“我们一直在观察。观察‘指挥家’，也观察你们。今天，你们证明了一件我们一直怀疑的事——真正的智慧，不在于控制，而在于选择。”
凌风谨慎地回应：“说明你的意图。”
“意图很简单，”那个声音回答，“‘指挥家’的实验已经得出了结论。人类，尽管有着种种缺陷，但你们的选择能力，正是文明延续的关键。”
全息战术台上，新出现的光点开始协助撤离“共鸣船”上的突击队员。同时，“共鸣船”的自毁程序被奇迹般地中止了。
“我们将离开，不再干预人类的发展道路，”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但请记住今天的选择。因为未来的某一天，你们可能还需要做出同样艰难的决定。”
当通讯结束时，“共鸣船”周围的异常信号也消失了。只留下漂浮在太平洋上的残骸，和一场惨胜后的宁静。
凌风站在舰桥上，望着远方渐渐平静的海面。在他身后，幸存的战士们开始陆续返回。
普莱斯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战斗后的疲惫与释然：“我们赢了？”
凌风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海面上，仿佛在寻找那些刚刚消失的神秘光点。
“不，”他最终轻声说道，“我们只是赢得了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
当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照耀在波涛渐息的海面上时，凌风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但人类与自身命运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这不过是一个实验的结束，和另一个实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