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木屋前的空地降落,螺旋桨掀起的雪雾还未散尽,陈默已推门而出。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贴着墙根绕向侧方。风雪太大,能见度不足十米,但他清楚记得每一处地形。
热源扫描仪显示屋里仍有两个温度点。一个在客厅,一个在二楼储藏室——记忆库主机所在的位置。窗框缝隙里的那丝灰色纤维还在,轻轻一碰就断了。有人进来过,时间不长。
他靠近侧窗,手指刚搭上窗沿,耳机震动了一下。是程雪发来的加密消息:**“自毁程序已激活,倒计时9分17秒。触发条件为你的指纹和声纹。”**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关掉设备。如果是远程操控,不可能用到他的生物信息。唯一的解释是,赵宇拿到了他的样本,或者复制了早年留下的数据权限。
这不只是想毁掉记忆库。
是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
陈默退后三步,抬脚踹开房门。
屋内灯光昏暗,主机屏幕亮着,蓝光映在墙上。赵宇站在储藏室中央,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老旧的紫砂壶。听到动静,他慢慢转过身。
“你还是来了。”他说。
陈默没有回答。他扫了一眼主机界面,倒计时确实在运行。9分03秒。文件列表正在被标记为“待清除”,包括三年来所有决策记录、危机规避路径、人物关系图谱。
这些都是他重生后的全部布局依据。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赵宇把紫砂壶放在桌上,“二十年前,绑匪就是用它给周建国女儿喂水。你父亲救了她,也救了周建国一家。可现在呢?”
他笑了下:“他女儿后来嫁给了我表哥。周建国每年清明都去她坟前烧纸,却不知道,当年泄露赎金路线的人,就是他自己。”
陈默站在原地,手套缓缓脱下。翡翠扳指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
“不是吗?”赵宇声音提高,“雷虎?他欠你一条命。周建国?他欠你父亲一条命。就连程雪,也是因为你给了她参赛机会才活下来。你们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债务堆出来的假象。”
他指着主机:“而这些数据,是你唯一相信的东西。只要我把它们公开,世人就会知道,你不是天才,不是先知,只是一个靠偷看答案考试的作弊者。”
倒计时还剩6分48秒。
陈默终于开口:“所以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一切被烧毁。”
“不是烧毁。”赵宇摇头,“是归零。就像你每次都能避开死亡一样,我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涅盘倒计时’走到终点。这一次,不是预知未来,而是真正结束。”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主机嗡鸣声加大,屏幕上跳出确认框:**“是否执行最终清除?”**
光标停在“是”上。
陈默突然抬手,拇指重重压下翡翠扳指侧面的隐藏按钮。
一声极轻微的“咔”响。
下一瞬,屋内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熄灭。屏幕炸裂,火花四溅,主机电源爆出电弧,电线熔断冒烟。无线信号中断,监控摄像头黑屏,连赵宇手中的遥控器也瞬间失灵。
电磁脉冲生效。
赵宇猛地后退,撞到墙上。他眼前一片模糊,视野边缘出现重影。他用力眨眼,却发现脑海里浮现出一串红色数字——
【距离“终极背叛”还剩00:00:00】
那是他无数次梦见的画面。陈默总能在最后一刻逃脱,而他永远差一步。现在,这个倒计时真的归零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发颤:“结束了……我们……都结束了……”
他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板,额头抵着冰冷的木板。不是因为Emp造成的眩晕,而是信念的崩塌。他策划多年,布下死局,以为终于能扳回一城。可对方只用一个动作,就让所有算计化为虚无。
陈默走到主机前,伸手拔出存储硬盘。外壳烫手,但核心芯片完好。数据没丢,只是离线了。
他低头看着赵宇:“你说他们都是棋子。可你从没问过,为什么他们愿意站在我这边。”
赵宇抬起头,眼神涣散。
“因为你只看得见控制,看不见选择。”陈默说,“我可以靠记忆赢一次两次,但如果身边没有愿意替我守秘密的人,没有人在关键时刻帮我查账、修系统、挡子弹,我早就死了。”
他把硬盘收进背包,拉好拉链。
“你输了,不是输在技术,也不是输在时机。是输在,你根本不相信人真真心做事。”
风雪拍打着窗户。屋外,直升机引擎已经冷却。通讯中断,外界无法联系这里。
陈默走到门前,拉开门。寒风灌入,吹熄了最后一盏灯。
他回头看了一眼。
赵宇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主机黑屏,倒计时消失,墙上再没有蓝光闪烁。
他迈步出门,顺手带上房门。
木屋陷入黑暗。
风雪中,他站在台阶上,握紧了手中的扳指。它还有一次电量,够启动最后一次脉冲。但他没再用。
远处山脊,一道信号灯微弱闪了两下。是雷虎安排的哨点。他知道指挥部还在运作,刀哥的越狱信号已被锁定,抓捕行动即将开始。
但他没有动。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厚重,看不到星星。只有雪片不断落下,打在脸上,凉得真实。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积雪发出嘎吱声。
然后又是一步。
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