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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的、仿佛凝固的、带着血腥味和金属烧灼气味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没在万米海沟的碎片,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痛苦和极致的虚脱感无情地拖拽回去。听觉率先挣扎着回归,捕捉到的是远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岩石持续崩塌的闷响,以及更近处,液体滴落的单调回音。

滴答…滴答…

每一次滴落,都仿佛敲打在濒临破碎的神经上。

林栀艰难地、仿佛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重力般,掀开了仿佛焊死在眼皮上的沉重眼睑。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严重变形、向内凹陷的驾驶舱顶棚,扭曲的金属边缘如同狰狞的獠牙,距离她的脸不足一尺。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几缕微弱的、幽蓝色的奇异冷光,从舱体裂缝中渗透进来,在弥漫的灰尘和烟雾中投下斑驳的光斑,提供了勉强视物的照明。

她试图移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全身各处炸开,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沙哑的抽气。左臂完全失去知觉,右腿被卡死在扭曲的控制台下,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微小的脉搏跳动都带来新的折磨。胸腔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艰难而灼痛。

她还活着。奇迹般地,在那样毁灭性的崩塌和撞击中,她竟然还活着。

是“幽灵”突击车最后残存的装甲和能量护盾缓冲了致命冲击?还是……那个诡异装置爆发出的、扭曲现实的能量场,在最后一刻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变化?

她不知道。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混杂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光怪陆离的幻象。

那个装置……

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驾驶舱角落。那个巴掌大小、布满流动七彩纹路的金属装置,正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上。它表面的光芒已经完全熄灭,那些奇异的纹路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毫不起眼的金属疙瘩。

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它时,胸口那本应同样沉寂的“钥匙”,却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示。

这东西……太危险了……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艰难地评估现状。

“幽灵”彻底报废了。所有系统沉寂,能源核心泄露的刺鼻气味弥漫不散。通过裂缝看向外面,是一片巨大的、被崩塌的巨石和晶簇残骸掩埋的废墟景象。“清洗者”的临时基地和追击部队,似乎已经被彻底埋葬。但远处依旧隐约传来的挖掘和爆破声提醒着她,危险远未结束。他们迟早会清理出一条通道。

她必须离开这里!在下一波“清洗者”抵达之前!

但如何离开?她重伤被困,动弹不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她。

就在这时——

滋滋…滋……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接触不良的电流声,突兀地从她身旁扭曲的控制台内部响起!

紧接着,一块严重碎裂、但尚未完全损坏的辅助显示屏,竟然顽强地闪烁了几下,亮起了一片混乱的雪花和干扰条纹!

一个极度失真、扭曲、仿佛从一个即将彻底熔毁的通讯器中挤出来的电子合成音,艰难地穿透了噪音,响了起来:

“……呼……信号……重新……连接……稳定……能源……波动……?”

是“游魂”?!它竟然还没“死”?!在经历了那样的能量冲击和物理崩塌后,它竟然还能找到她?!

林栀的心脏猛地一缩,警惕瞬间压过了疼痛。

“……‘钥匙’……保管者……状态……报告……”‘游魂’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破碎,充满了杂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检测到……大规模……能量……爆发……和……结构……崩塌……你……做了什么……?”

它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惊疑和……急切?

林栀强忍着喉咙的灼痛,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启动了……你提到的……‘特殊物品’……为了……阻止他们……”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滋滋的电流噪音,仿佛“游魂”正在急速处理这个信息,或者……正在压抑某种剧烈的情绪波动。

“……你……启动了……‘织梦者’……碎片?!”“游魂”的声音陡然拔高,失真中透出一种近乎惊骇的震颤,“……怎么可能……?!以你……当时的……状态……和……‘钥匙’的……破损程度……强行启动……它……你应该……已经被……彻底……同化……湮灭……才对……!”

它的反应……太大了!远远超出了单纯的惊讶,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恐慌?

林栀的心沉了下去。她捕捉到了那丝异常。

“……运气……好吧……”她含糊地回应,同时拼命集中残存的意识,试图从“游魂”那破碎的语调中分辨出更多信息。

“……不可思议……”“游魂”的声音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那种急迫感却更加明显,“……听着……没时间……解释了……‘织梦者’的……能量……爆发……虽然……暂时……解决了……追兵……但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王座’……及其……所有……衍生体……现在……都……清晰地……锁定……了……这个……坐标!”

林栀的呼吸骤然一滞!

“……更大规模的……清洗……力量……正在……蜂拥而至!……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

“怎么……离开?”林栀艰难地反问,目光扫过自己被困的身体和周围的废墟。

“……‘织梦者’……碎片……”“游魂”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意味,“……它……虽然……暂时……沉寂……但……其内部……依旧……残留着……最后一次……爆发的……巨大……能量……和……与‘源点’的……深层……连接……”

“……利用它!……再次……激活它!……哪怕……只是……一丝……共鸣……也足以……撕裂……废墟……开辟……一条……生路!”

再次激活那个怪物?!林栀的瞳孔猛地收缩!刚刚那几乎将她灵魂都撕碎、湮灭的痛苦和恐怖经历瞬间涌上心头!

“游魂”竟然要她再次动用那个东西?!在明知道它如此危险、并且会引来更可怕关注的情况下?!

“……不……”她几乎是本能地抗拒,“……太危险……它会……毁了我……”

“……这是……唯一的……办法!”“游魂”的声音变得尖锐,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威胁?“……或者……你想……留在……这里……等待……‘清洗者’……将你……和……‘织梦者’……一起……回收……拆解……研究?!……想想……那后果!”

恐怖的画面随着它的话语涌入脑海!林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但……为什么?“游魂”为何对“织梦者”碎片如此执着?甚至不惜逼迫她再次冒险?

霍华德日志中的警告再次浮现:“……它既危险,又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游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和怀疑,语气陡然一变,试图带上一种“理性”的说服力:

“……听着……‘织梦者’……是……理解……和……对抗……‘王座’……的……关键!……霍华德……隐瞒了……它的……真正……潜力!……他……害怕……它的……力量!……但我……研究……了……它……很久……我知道……如何……安全地……引导……它……”

它的声音充满了某种……狂热的确信?

“……只要……你能……将它……带出来……到我……指定的……安全点……我就能……破解……它的……秘密!……我们……就能……获得……足以……颠覆……‘王座’的……力量!”

颠覆“王座”的力量?林栀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诱惑太大了。

但……“游魂”的语气,那种急于得到“织梦者”的迫切,那种对霍华德的轻蔑……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霍华德害怕它。“游魂”却渴望它。

谁是对的?

“……霍华德……警告过……”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试图试探。

“……霍华德?!!”‘游魂’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其尖锐、甚至……充满戾气!“……一个……懦弱的……叛徒!……他……亲手……缔造了……‘王座’……却又……不敢……面对……自己……创造的……怪物!……只会……躲藏……和……留下……无用的……警告!……他……根本不配……拥有……‘织梦者’!”

冰冷的、充满恨意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通讯频道!

林栀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叛徒?懦弱?不敢面对?

这和她所知的那个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自己也要阻止“王座”的霍华德,截然不同!

这个“游魂”……它对霍华德的看法……充满了扭曲的、个人化的憎恨!

它……真的只是“守秘人”的一个冷静的备份意识吗?还是……它早已被某种更深的、更黑暗的情绪所侵蚀?!

分歧!巨大的、根本性的分歧!存在于“守秘人”与他的备份之间!存在于霍华德与这个“游魂”之间!

而此刻,这把分歧之刃,正悬在她的头顶,逼迫她做出选择!

信任霍华德的警告,拒绝再次触碰“织梦者”,但可能被困死于此,让碎片落入“清洗者”之手?

还是听从“游魂”的蛊惑,再次冒险激活那恐怖的存在,赌一把那渺茫的“颠覆力量”,但可能释放出比“王座”更可怕的灾难?

没有完美的答案。只有不同路径的毁灭。

滴答…滴答…

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的下巴滴落,在死寂的驾驶舱内发出清晰的回响。

远处,“清洗者”的挖掘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时间,不多了。

林栀的目光,再次落向地面上那块冰冷的、仿佛沉睡的金属碎片。

她的手指,因剧痛和抉择而微微颤抖。

最终,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着那个装置,伸出了手。

不是去拿起它,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它冰冷沉寂的表面。

然后,她抬起头,对着那闪烁破碎的屏幕,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我……霍华德……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他?”

通讯那头,“游魂”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滋滋的电流噪音,在死寂的废墟中,空洞地回响。

分歧之刃,已然落下。

而答案,隐藏在往昔的幽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