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电子铃声刺入江烁的梦境。他猛地睁开眼，发现晨光已经透过防护罩洒进宿舍。
室友的床铺空空如也——那个镇静剂依赖者居然破天荒地早起了。
采撷环震动起来，投影屏自动展开：【特别提醒：今日数学辅导08:00，404教室】
【迟到惩罚：倒计时加速x2】
【当前倒计时：14:37:22...14:37:21...】
江烁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合：垃圾处理站、零号、数据芯片、那只神秘的橘猫...还有老张。他下意识摸向枕头下方，数据芯片和红色胶囊还在原位。
洗漱时，江烁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白上布满了细小的血丝，而瞳孔在特定角度下会反射出诡异的蓝光——就像解题时看到的那些光点。
他用冷水拍打脸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形成小小的涡旋。
“老张知道真相”。
江烁低声重复着猫留下的信息，同时将数据芯片藏进校服内衬特制的口袋里。那颗红色胶囊则被他小心地塞进了钢笔的墨水仓——如果有人检查，这看起来只是一支普通钢笔。
宿舍走廊异常安静。
往常这个时间，走廊上应该挤满了赶早课的学生，嬉笑打闹声能掀翻屋顶。
但今天，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低头快步走过，他们的采撷环全都闪烁着不寻常的绿色光晕——这是被注射了高剂量镇静剂的标志。
江烁的胃部一阵紧缩。
走到楼梯口时，他看到了第一架巡逻无人机，机体上印着“EVE特别监察”的字样。
无人机底部的扫描仪转向他，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cS-0421，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活动”，无人机的机械女声冰冷刺骨，“建议立即前往校医室进行调节”。
江烁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下楼。
转过拐角时，他差点撞上班主任老周。老周今天穿着正式的深灰色西装，胸前别着教师采撷环——那是一个比学生版更复杂的装置，带有额外的数据接口。
“江烁”。老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正好找你”。
江烁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钢笔：“周老师，我正要去404教室...”
“那个取消了”。
老周打断他，右手神经质地摩挲着教师采撷环，“校长要见你，现在！
江烁注意到老周左手手腕上有新鲜的针孔痕迹，周围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更奇怪的是，老周说话时嘴角偶尔会不自觉地抽搐一下，像是面部神经受到了某种干扰。
“为什么？”
江烁试探地问，同时悄悄后退了半步。
老周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别问问题，跟我走”。
他的呼吸中带着金属味，像是刚吞下过什么电子元件。
江烁被半推半带着走向行政楼。
路上经过图书馆时，他刻意放慢脚步，希望能看到老张的身影。
但图书馆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调节者，他们胸前的银色齿轮徽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图书馆为什么关闭了？”
江烁忍不住问。
老周的手指更深地掐进他的肩膀：“张管理员昨晚突发系统不兼容症状，被送去升级了”。
江烁的心跳漏了一拍。
“升级——和零号描述林珊的用词一模一样。
行政楼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两侧墙上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优秀学生的全息影像，他们的笑容完美得不真实。
江烁在其中看到了林珊，她穿着校服，胸前别着“量子计算竞赛冠军”的徽章，影像下的日期显示是去年她被宣布“转学”的前一天。
校长室的门自动滑开，露出一个半球形的白色空间。
校长背对着门坐在转椅上，面前悬浮着十几个全息屏幕，每个屏幕上都跳动着不同的数据流。
“cS-0421，进来”。
校长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带着金属质感。
江烁走进房间，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老周没有跟进来，而是像卫兵一样站在门外，姿势僵硬得不自然。
转椅缓缓转过来，江烁倒吸一口冷气——校长脸上戴着银白色的金属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
面具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电路纹路，随着校长的呼吸明暗闪烁。
“昨天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校长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同时一个全息屏幕飘到江烁面前，显示着他在404教室解题时的数据，“你的大脑神经突触形成了天然的量子计算网络，这种结构在百万分之一的人类中才会出现”。
江烁的喉咙发紧：“谢谢夸奖？”
面具上的电路纹路突然加速流动：“这不是夸奖，而是事实陈述。EVE系统2.0需要像你这样的处理器来维持运算”。
校长站起身，身高接近两米，长袍下隐约可见机械结构的轮廓，“你愿意为教育事业的进步做出贡献吗？”
江烁的右手紧握钢笔，能感觉到胶囊在里面微微震动：“什么...贡献？”
校长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墙面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隔壁房间的景象——六个学生被固定在一排类似牙科椅的设备上，每个人的后颈都插着数据线，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
江烁认出了其中几个：去年的化学竞赛冠军、物理特长生、编程天才...
“自愿处理器小组”。
校长说，声音中带着诡异的自豪，“他们为EVE系统提供额外的计算能力，换取最优等的升学保障”。
江烁的视线锁定在第六张椅子上——那里空着，扶手上已经准备好了束缚带。他的胃部一阵翻腾，钢笔几乎要被捏碎。
“我...需要考虑一下”。
江烁艰难地说。
校长歪了歪头，面具发出轻微的电子音：“当然，给你24小时”。他按了下另一个按钮，“现在，周老师会带你去接受例行调节”。
门滑开了，老周僵硬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江烁注意到注射器里的液体是诡异的银蓝色，和他解题时看到的那些光点颜色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江烁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墙壁。
“情绪稳定剂47号改良版”。
校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能帮助你更好地发挥天赋”。
老周机械地向前走，注射器尖端闪着寒光。江烁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了零号的警告：“如果被抓住，吞下胶囊”。
就在老周即将抓住他的瞬间，整个行政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照明亮起的红光中，校长面具上的电路纹路疯狂闪烁。门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图书馆区域出现系统故障！
紧急情况！所有教师立即集合！
校长咒骂一声，冲向门口。
老周的动作停滞了一秒，注射器差点脱手。
江烁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推开老周，冲向房间另一侧的通风口——上周替校长送文件时，他无意中注意到这个通风系统的设计漏洞。
通风管道狭窄潮湿，江烁像蛇一样在里面爬行。身后传来校长愤怒的咆哮和金属撞击声，但通风管的拐角设计阻挡了那个高大的身影。爬行了大约二十米后，江烁踢开一个松动的排气罩，跌进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灰尘呛入他的鼻腔。江烁摸索着站起来，发现自己在图书馆的储藏室里。
昏暗的应急灯下，书架上的古籍投下诡异的阴影。他刚想松口气，突然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后颈。
“别动”。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慢慢转身”。
江烁缓缓转身，看到了一根闪着蓝光的金属棒——量子干扰器，能瞬间瘫痪电子设备。
握着它的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再往上是图书馆管理员老张疲惫的脸。
“张老师...”
江烁轻声说。
老张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异常清醒：“证明你是你自己”。
江烁愣了一下，随即想起404教室最后那道题。
他深吸一口气：“404 Not Found”。
金属棒的光芒熄灭了。
老张的肩膀松弛下来：“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储藏室深处有一扇隐蔽的小门，通向老张的休息室。房间狭小拥挤，墙上贴满了校园地图和奇怪的电路图。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一台改装过的终端和几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类似人脑组织的物质。
“坐”。
老张锁上门，从保温瓶里倒出两杯浓茶，“你见到零号了？”
江烁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认识零号？”
老张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应该说，我曾经是零号。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深深的环形疤痕”。
三年前，当EVE系统刚开始测试时，我们七个教师被选为第一批协调员。
江烁接过茶杯，手指微微发抖：“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EVE官方的真实目的”。
老张的声音低沉下来，“它不只是要管理学生，而是要吸收优秀大脑的计算能力，构建一个庞大的量子运算网络”。
他指向那些透明容器，“那些是最初的七个学生志愿者的脑组织样本，系统用它们作为基础模板”。
江烁的胃部一阵翻腾，他想起了隔壁房间那六个被连接在设备上的学生：“校长说他们是的...”
“就像鱼自愿上钩一样”。
老张冷笑一声，调出一个加密文件，“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监控录像：林珊被按在椅子上，一个金属头箍固定在她的头部。
校长（当时还没有戴面具）按下按钮，林珊的尖叫声被某种力场屏蔽。
几秒钟后，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嘴角却挂上了诡异的微笑。
“这就是升级”。
老张关闭视频，“系统在他们的脑干植入量子处理器，把他们变成活体计算机”。
江烁想起老周反常的行为和手腕上的针孔：“那老师们...”
“阶段二目标”。
老张敲击键盘，调出一张神经网路图，“教师采撷环内置纳米机器人，会逐渐改造大脑皮层，最终完全控制系统认为有价值的教师”。
窗外传来无人机群的嗡鸣。
老张迅速关闭所有文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装置：“拿着这个，量子干扰器原型。遇到紧急情况时按下顶部的按钮，能暂时瘫痪半径十米内的所有电子设备”。
江烁接过装置，大小和形状都像一枚象棋棋子：“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第七个”。
老张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404小组需要七个量子计算者才能完全激活抵抗程序。林珊他们六个已经被系统控制，你是最后的自由变量”。
江烁的采撷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检测到未授权终端接入！准备强制隔离！”
老张咒骂一声，迅速从墙上扯下一张地图塞给江烁：“图书馆地下通道，直通旧实验楼。去找零号，他会在——”
门被暴力撞开，三个调节者冲了进来。老张猛地推开江烁，同时按下工作台上的红色按钮。
一道刺眼的蓝光爆发出来，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
在混乱中，江烁听到老张最后的喊声：“记住，花海才是终点！”
江烁跌跌撞撞地冲进储藏室深处，按照地图指示找到隐藏的活板门。钻进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张站在工作台前，面对着调节者，手里举着那个量子干扰器，脸上带着决绝的微笑。
地下通道阴冷潮湿，江烁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采撷环在量子脉冲的影响下暂时失灵，倒计时数字定格在13:22:09。他掏出钢笔，取出那颗红色胶囊，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观察。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药物，而是一个微型量子处理器——可能是老张或者零号设计的对抗武器。
江烁小心地将它重新藏好，加快脚步向通道尽头跑去。
通道尽头是一架生锈的铁梯，上方透出微弱的光线。
江烁爬上去，推开顶部的金属盖，发现自己站在旧实验楼的后院里。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堆放着废弃的实验器材。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棵枯死的樱花树——树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橘猫抬起头，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它轻轻“喵”了一声，转身向实验楼跑去，不时回头看看江烁，像是在引路。
江烁跟了上去，心跳如鼓。
他知道自己正在踏入某个巨大的旋涡中心，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采撷环突然恢复了功能，倒计时重新开始流动：13:21:58...13:21:57...
同时一条新消息弹出：【班主任KpI警告：cS-0421如不立即返回，将启动全球通缉协议】
江烁冷笑一声，关掉了提示。
他跟着橘猫走进实验楼的阴影中，迈向未知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