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苑的门一关,仿佛将外面那些虚伪的关切和探究的目光都隔绝开来。沈清辞脸上那副“柔弱无助小白花”的表情瞬间收起,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锐利。
“青黛,检查一下屋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沈清辞吩咐道,自己则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着院外的动静。
青黛领命,动作迅捷而专业地开始排查。果然,在床榻的缝隙、衣柜的顶部,甚至一个花瓶的内壁,找出了几个制作粗糙的窃听铜管和一小包味道古怪、疑似用来让人心神不宁的药粉。
“手段还挺齐全,”沈清辞用帕子捏起那包药粉,凑近闻了闻,立刻嫌弃地丢开,“啧,劣质合欢散混合安神香?这配方也太不讲究了,生怕我不知道她们想干嘛是吧?” 她内心吐槽:这宅斗道具包是拼夕夕买的吗?质量堪忧啊!
青黛面无表情地将那些东西集中起来,请示道:“姑娘,如何处理?”
“原样放回去,”沈清辞狡黠一笑,“不过,那药粉给我换成看起来差不多颜色的面粉,窃听铜管……找个机会,把它们连接到隔壁空屋子或者茅房去。” 想监视她?那就让她们听点“有意思”的。
青黛:“……是。” 她突然有点同情王氏派来的那些人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沈清辞决定主动出击,去给祖母请安。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祖母常年礼佛,不太管事,但对原主这个嫡长女,还是有几分淡淡的关怀,算是这府里少数对她没有太大恶意的人。
带着青黛,凭着记忆走向府中后院的佛堂。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们,表面恭敬行礼,眼神却充满了各种打量、好奇,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沈清辞一概无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她们发个“最佳围观群众”的群演奖。
快到佛堂时,却迎面遇上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水绿色衣裙、容貌清秀但眉宇间带着几分怯懦的少女,是府里的庶女,行四,名叫沈清婉。另一个则是穿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少年,正是王氏的宝贝儿子,她的嫡出弟弟沈文博。
沈文博见到她,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显然没把这个刚出狱的“污点”姐姐放在眼里。倒是沈清婉,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大姐姐。”
沈清辞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女,点了点头:“四妹妹,三弟。”
沈文博斜着眼看她,语气带着挑衅:“哟,这不是刚从大牢里出来的大姐吗?怎么,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出来晃悠什么?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沈清辞内心oS:熊孩子欠收拾。面上却露出一个温和(假笑)的笑容:“三弟说的是,姐姐刚从那种地方出来,是得小心些。不过,三弟如今也大了,这见到长姐不行全礼,言语冲撞的毛病,若是让父亲知道了,或是将来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怕是要说我们国公府家教不严了。”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戳在点上。沈文博被噎得脸色一红,他身边的嬷嬷赶紧拉了他一下,低声劝道:“少爷,夫人吩咐了,让您少惹事……”
沈文博愤愤地瞪了沈清辞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甩袖子走了。
沈清婉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道:“大姐姐,我、我去给祖母采花……”说完也匆匆跑了。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这个四妹妹,似乎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来到佛堂,里面檀香袅袅。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带着倦怠的老夫人正闭目捻着佛珠,正是沈清辞的祖母周老夫人。
“祖母。”沈清辞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周老夫人睁开眼,看到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叹了口气:“回来了?”
“是,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起来吧,”周老夫人示意她坐到旁边的绣墩上,打量了她几眼,“瘦了。在那地方,没少吃苦吧?”
“都过去了,祖母。”沈清辞笑了笑,没有诉苦。
周老夫人点点头,也没多问,只是道:“回来就好。你父亲……他性子古板,看重家族声誉,你多体谅。王氏那边,面上过得去就行,莫要硬碰硬。” 这话算是隐晦的提醒和一点微薄的关怀了。
“孙女晓得,谢祖母提点。”沈清辞乖巧应下。她知道,祖母能说这些,已经算是难得了。
从佛堂出来,沈清辞心情稍微好了点。至少这府里,还有个不算完全冷漠的角落。
接下来几天,沈清辞充分贯彻了“低调蛰伏”与“暗中观察”的策略。她每日除了给祖母请安,几乎足不出汀兰苑,对外表现就是一个受了惊吓、需要静养的柔弱女子。
王氏派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春桃,一个叫夏荷,名义上是来伺候,实则是眼线。沈清辞也不戳穿,由着她们在眼前晃悠,偶尔还“不经意”地透露点无关紧要的信息,比如“夜里总梦见牢里的老鼠”、“担心以后生计无着”之类的,成功塑造了一个前景黯淡、不足为虑的归家女形象。
私下里,她通过青黛,与锦瑟阁保持着紧密联系,遥控指挥着京中的情报收集和商业运作。同时,她也让青黛暗中留意府中人事,特别是账房、采买等关键位置,以及那位存在感微妙的庶妹沈清婉。
这日,青黛带回一个消息:“姑娘,查到了。府里的账目确实有问题,近两年有几处田庄和铺面的收益对不上,差额不小。经手人主要是夫人陪嫁过来的一个管事,叫王福。另外,四小姐的生母,原是个绣娘,几年前病故了。四小姐在府中……似乎时常被二小姐克扣份例,日子并不好过。”
沈清辞敲着桌面,脑子飞速运转。经济问题,这可是个突破口。还有沈清婉,被压迫的庶女,或许可以发展成为“友军”?
她正琢磨着,春桃进来禀报:“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正厅一趟,说是……有客来访,想见见您。”
有客?见她?沈清辞挑眉。王氏又在打什么主意?她才回来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推销”出去了?
“可知是哪家的客人?”沈清辞故作柔弱地问。
春桃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听说是……承恩公府的三公子。”
承恩公府?太子母族?沈清辞眸色一冷。王氏这是想把她往太子那边塞?看来萧绝一出征,有些人就以为她没了靠山,可以随意摆布了。
“哦?”沈清辞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虽蒙圣恩赦免,但终究名声有瑕,怎好去见外客?更何况是承恩公府这样的贵戚?岂不是玷污了人家的门楣?你去回禀母亲,就说我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贵人,不便见客。”
想拿她当讨好太子党的工具?门都没有!
春桃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愣了一下:“可是,夫人那边……”
“怎么?”沈清辞抬起眼,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连自己身子舒不舒服都不能做主了?还是你觉得,我该拖着病体去冲撞贵人,给国公府惹来更大的非议?”
春桃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连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回禀夫人。”
看着春桃匆匆离去的背影,沈清辞冷哼一声。看来,光是低调还不够,得适当亮亮爪子,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这国公府,果然是物是人非,处处陷阱。父亲冷漠,继母算计,弟妹不善,唯一有点温情的祖母也无力过多干涉。
不过,没关系。
沈清辞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笔。宅斗嘛,无非是资源争夺和人心的游戏。论资源,她有锦瑟阁做后盾;论人心,她有现代心理学和博弈论知识。
就当是玩一场大型模拟经营兼宫斗游戏了。
她蘸墨,在纸上写下两个词:**“查账”**、**“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