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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辞穿着那身改造后依旧显得宽大滑稽的男装,像只溜出笼子的土拨鼠,小心翼翼地混入了京城西市的人流中。她目标明确——寻找谢景行的踪迹,或者说,寻找他留下的“西边”的线索。

西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空气中弥漫着牲畜、香料、劣质脂粉和汗液混合的复杂气味,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马蹄声、孩童哭闹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市井交响乐。沈清辞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耳朵却竖得像天线,试图从这庞杂的信息流里捕捉到有用的碎片。

她先是假装在几个茶摊、书肆附近流连,旁敲侧击地打听是否有一位“喜好音律、气质出尘的公子”常在附近出现。得到的回答要么是茫然摇头,要么是猥琐地打量她这身寒酸打扮,调侃她“是不是做梦梦见了仙人”。

一无所获。

沈清辞也不气馁,她知道谢景行那种人,行踪必然诡秘,若是轻易能被打听到,反而奇怪。她调整策略,开始留意那些看起来与玄学、星象、医药相关的铺子,尤其是位置相对僻静的。

就在她蹲在一个卖旧书杂货的摊子前,装模作样地翻看一本快散架的《周易注疏》时,身后传来一阵不大寻常的骚动。

几名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锐利、步履沉稳的汉子看似随意地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那些身形单薄、看起来像是落单的年轻男子身上停留更久。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市井混混。她下意识地压低斗笠,将手里的旧书放回摊位,起身混入人流,不着痕迹地往更拥挤的牲口市方向挪动。

“搜仔细点!尤其是生面孔,年纪不大的!” 一个压低的、却带着戾气的声音隐约传来。

王府的人?还是……靖王的人?

他发现了?这么快?

沈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不能回民宅,那里可能已经暴露。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利用这西市的复杂环境和自身这“完美”的伪装,跟他们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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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靖王府,偏院。

李澈(靖王)负手立于院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跪了一地的侍卫和仆役,个个噤若寒蝉。

这处他用来幽禁、实则监控沈清辞的偏院,此刻空空如也!不仅沈清辞不见踪影,连之前安排在此处的几个“老实”仆役也一同蒸发,只剩下几个被打晕捆成粽子、塞在柴房里的真正粗使下人。

“好,很好。”靖王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本王的王府里,把人看丢了?嗯?”

为首的侍卫统领额头冷汗涔涔:“王爷息怒!属下……属下昨日巡查时,沈氏还在房中……这,这一夜之间……”

“一夜之间?”靖王猛地转身,一脚踹翻旁边的石凳,发出沉闷的巨响,“是你们无能!还是这王府,早已成了别人家的后花园?!”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鸷地扫过这看似平静,实则早已被渗透成筛子的院落。沈清辞的失踪,绝非凡俗手段所能为!能有如此能量,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一个大活人连同眼线一起弄走,并且不留明显痕迹的……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萧绝!

只有那个被困死牢却依旧能搅动风云的疯子!

他原本今日前来,名为探望“养病”的侧妃,实则是想借着沈清辞这个由头,再探一探萧绝的底细,看看这疯子对沈清辞到底有多“上心”,能否成为拿捏他的又一个筹码。

没想到,人直接没了!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这个靖王脸上!

“查!”靖王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给本王全城暗搜!重点是西市和南城那些三不管地带!她一个弱质女流,还带着伤,跑不远!必定有人接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给本王盯紧死牢那边!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他倒要看看,萧绝为了一个沈清辞,能做到哪一步!而沈清辞,这个他原本以为早已捏在手心的棋子,何时竟成了撬动局面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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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牲口市的气味更加浓烈刺鼻。

沈清辞借着人群和牲口的掩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又一波看似随意的盘查。她躲在一个堆满草料的角落,微微喘着气,感觉受伤的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

“真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她小声嘀咕,擦了把额角的汗,“这‘清白之路’还没起步,就先体验上了全城通缉的刺激感。”

她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寻找谢景行的线索,还是先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苟起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相对干净的卦摊。

摊主是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者,留着山羊胡,正闭目养神,一副“爱算不算”的超然模样。卦摊旁边,立着一个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铁口直断,谢绝还价。”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吸引沈清辞注意的是,那老者面前铺着的八卦图桌案一角,用镇纸压着一小截……青翠的竹笛?

笛子?谢景行?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谢景行好音律,常吹笛。这老者摆着笛子,是巧合,还是……某种联络信号?

赌一把!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歪掉的斗笠,故作镇定地走到卦摊前。

“老先生,”她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粗哑些,“测字。”

老者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在她不合身的衣服和刻意低垂的脸上停留片刻,慢悠悠道:“测何字?”

沈清辞手指沾了点旁边水桶里的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字:

**“逸”。**

逃离,安闲,超脱。既是她目前的处境,也暗合谢景行那份看似超然物外的气质。

老者看着那个水迹未干的字,手指在竹笛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起眼皮,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盯着沈清辞,缓缓道:

“逸字,兔走也。林下之兔,虽有惊惶,然……”

他话未说完,突然,几名之前搜寻的汉子注意到了这个角落,径直朝卦摊走来,目光锁定了沈清辞!

“你!摘了斗笠!”为首的汉子厉声喝道。

沈清辞身体一僵,心脏骤停。

完了!要被包饺子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卦摊老者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那几个汉子吹胡子瞪眼:“干什么干什么!没看见老道我正在做生意吗?惊扰了我的卦象,你们担待得起吗?!滚远点!”

他一边骂,一边看似无意地,将摊位上那本《周易注疏》拂到了地上,正好落在沈清辞脚边。

书页散开,其中一页上,用朱笔勾勒出了一座建筑的简图,旁边还有两个小字:**“西苑”**。

沈清辞瞳孔一缩。

而那几个汉子被老者这么一吼,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顾忌这些市井奇人。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沈清辞立刻弯腰捡起书,嘴里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惊扰道长,书给您……” 她将书塞回老者手里,手指不着痕迹地在那“西苑”二字上按了一下,随即压低斗笠,转身迅速钻入了旁边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的小巷。

那几个汉子还想再追,那老者却再次拍桌大骂,引得周围人群侧目,无形中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沈清辞在小巷中发足狂奔,心脏狂跳,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西苑!

是了,谢景行作为靖王的座上宾,在王府内有独立的居所——西苑!

“变数在西”!原来指的是王府西苑!

线索,终于清晰了!

然而,身后的追兵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这条刚刚找到的“清白之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杀机。

真正的风暴,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