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撕裂天空的、覆盖着狰狞骨甲的恐怖巨手,裹挟着无尽的冰冷与死寂,带着纯粹的、碾压一切的吞噬意志,轰然抓落!
目标,直指竹楼内深渊之力沸腾、濒临崩溃的小山!
“亵渎圣地!”
大巫祭枯瘦的身影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磅礴怒吼!他手中那根巨大的、缀满翎羽与骨片的藤杖猛地顿地!
嗡——!!!
整个山谷盆地仿佛活了过来!地面之上,无数古老的、散发着微光的巫纹瞬间亮起,如同巨大的经络网络瞬间贯通!湖心那株白玉圣树爆发出冲天的白绿色光柱,与竹楼、与湖泊、与周围每一株古木都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坚韧无比的翠绿色光罩,将整个寨落牢牢护在其中!
南疆古巫族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圣地之力,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轰!!!!
杨越那深渊化的恐怖巨手,狠狠抓在了翠绿色光罩之上!
无法形容的巨响震彻天地!碰撞点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翠绿的光罩剧烈无比地凹陷、扭曲,表面泛起无数激烈的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无数古老的巫文在光罩表面明灭、碎裂,又迅速有新的巫文从圣地补充生成!
仅仅一击!那凝聚了整个圣地力量的守护光罩,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竹楼内,大巫祭身体剧烈一晃,兜帽下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周围所有的巫民,无论是否在施法,都齐刷刷脸色一白,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吐血萎顿在地!
这就是深渊之门后……那吞噬了拓跋菩萨、难以名状的存在……所拥有的力量?!哪怕只是其一部分的延伸?!
“稳住生生不息阵!护住圣树!”大巫祭嘶哑的声音带着决绝,鸟爪般的双手急速变幻着复杂古老的印诀,更多的巫力涌入脚下大地,引导着圣地之力修复光罩,硬扛那恐怖的抓握之力!
而那只巨手的主人,似乎因为这一击未能得手而变得更加暴怒!
空间裂缝之后,那翻滚的混沌之中,传来更加疯狂、更加痛苦的咆哮!那咆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挣扎?一丝属于“杨越”本我的、被无尽痛苦淹没的……微弱意识?
巨手猛地收回,五指紧握成拳,骨甲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粘稠的灰暗能量如同沸腾般在拳峰汇聚!更加恐怖的、足以撼动空间的毁灭性能量在其中凝聚!
它要……一拳轰碎这碍事的乌龟壳!
就在这时——
“杨越!!!”
一声凄厉的、带着无尽复杂情感的尖叫,猛地从竹楼中传出!
婠婠抱着疯狂挣扎、体内三色能量冲突已达到顶点的小山,猛地冲到了竹楼门口,仰头望着那裂缝后的混沌,望着那只即将挥下毁灭之拳的巨手,冰蚀般的眼眸中,那灰暗的裂纹因极致的情感冲击而疯狂闪烁!
是愤怒,是恐惧,是绝望,但更深处的……是一丝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源自灵魂链接的刺痛与呼唤!
她不知道杨越变成了什么,不知道他还能否听懂,但她必须试一试!
“看看这是谁!!”她将怀中痛苦嘶鸣的小山,奋力向上托起,让那心口扎着矛尖、三色光芒疯狂冲突的景象,完全暴露在那裂缝之后的意志之下!“他是小山!是你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弟弟!!”
她的声音尖利,甚至带上了一丝天魔功的惑神之力,不顾一切地穿透能量的轰鸣,刺向那混沌的深处:
“你现在要亲手毁了他吗?!杨越!!回答我!!”
那挥出的、凝聚着毁灭力量的巨拳,猛地……停滞在了半空!
裂缝之后的疯狂咆哮,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骤然一滞!
那只巨大的、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骨拳,就那样悬停在翠绿光罩之上,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仿佛其内部有两个意识在疯狂地争夺控制权:一个是纯粹深渊的、吞噬一切的冰冷意志;另一个,则是被唤醒的、属于“杨越”的、残存的……破碎意识。
“呃…啊……嗬……”裂缝后,传来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极其痛苦而艰难的喘息声。那不再是纯粹的咆哮,而是夹杂着人类语言的、模糊不清的嘶吼:
“…小…山……” “…走…开……” “…控制…不住…” “…快…逃……”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最深处榨出的血泪,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那只巨拳颤抖得更加剧烈,时而紧握,时而微微松开,骨甲下的灰暗能量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因内部冲突而崩溃!
大巫祭、老妪以及所有还能保持清醒的巫民,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恐怖的深渊存在,竟然因为一个女子的呼喊和一个孩童的出现,而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内在冲突!
婠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瞬间被自身的寒气冻结成冰晶。有效!杨越…他还有意识!
然而,她怀中的小山,却因为外界这同源而至高无上的深渊意志的刺激,以及杨越那充满痛苦挣扎的情绪感染,体内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吼——!!!”
小山猛地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暴戾的嘶鸣!瞳孔中的灰暗漩涡疯狂旋转,几乎要吞噬掉最后一丝眼白!
心口处,“噬界”矛尖的血芒与深渊的灰气前所未有的炽盛,竟然暂时联手,疯狂地压榨、吞噬着那月华果实的力量!那温润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他小小的身体剧烈膨胀又收缩,皮肤表面龟裂出更多缝隙,粘稠的三色能量液体不断渗出!一股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毁灭气息,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从他体内疯狂涌出!
他就要……彻底失控自爆!甚至可能引爆心口那截“噬界”矛尖,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不好!”大巫祭脸色剧变,“圣树之力也快压不住他了!三者之力将要彻底湮灭爆发!”
就在这内外交困、一切即将走向终末的绝望时刻——
大巫祭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猛地亮起一道决绝的光芒!他似乎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
“别无他法了!”他猛地看向婠婠,声音急促而嘶哑,“外乡人!想救这两个孩子,就按我说的做!”
他鸟爪般的手猛地指向湖心那株光芒有些黯淡的白玉圣树:“以你之躯,承载圣地核心之力,暂时成为‘通道’!”
接着指向挣扎的小山:“引导他体内即将爆发的三重力量,不要压制,而是……导入圣树!”
最后,他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因内在挣扎而暂时停滞的深渊巨拳,以及裂缝后那痛苦的混沌:“告诉他!若还有一丝本我,就将他那深渊之力,也一并……灌入圣树!”
“圣树乃此界生命之源,或可承受、中和这毁灭之力,甚至…借此孕育一线生机!这是唯一能同时救下他们、避免此地彻底毁灭的方法!但此举风险极大,圣树也可能因此枯萎!你作为通道,更是首当其冲,九死一生!”
“快决定!!”
婠婠冰蚀般的眼眸瞬间收缩!
将小山和杨越那恐怖的力量,全部导入圣树?让自己成为通道?
这简直是疯狂!
但看着怀中即将爆炸的小山,看着空中痛苦挣扎的杨越,看着周围绝望的巫民和那株摇曳的圣树……
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绝对的冰冷与决绝!
“好!”
没有任何废话,她抱着小山,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向湖心那株白玉圣树!
大巫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或是悲悯),手中藤杖再次狠狠顿地,口中吟唱起古老而苍凉的歌谣,整个圣地的力量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向他汇聚,然后……转向婠婠!
“放开身心,接纳圣地之力!”
一股浩瀚、温和却磅礴无比的翠绿色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入婠婠的体内!她冰蚀之躯原本与这生命气息有些排斥,此刻在这股毫无保留的灌注下,竟被强行冲刷、贯通!经脉仿佛要被撑裂,极寒与极生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冲突,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她死死咬着牙,冰蚀般的眼眸死死盯着圣树!
她按照大巫祭的指引,将这股庞大的圣地之力混合着自身的冰蚀之力,化作一道桥梁,猛地连接向怀中小山的心口!
“就是现在!告诉他!”大巫祭嘶声吼道,他维持着这种引导,脸色迅速变得灰败,显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婠婠猛地抬头,望向空中那停滞的巨拳,用尽所有力气,将最后的意念混合着天魔功与冰蚀之力,狠狠刺入那混沌深处:
“杨越!!不想小山死!!就把你的力量!!全部!!灌进来!!目标——圣树!!”
“啊——!!!”
裂缝之后,传来杨越那残存意识发出的、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最后决绝的咆哮!
那只停滞的巨拳,猛地张开,不再是握拳轰击,而是……五指箕张,将掌心那凝聚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深渊能量,如同开闸泄洪般,不再有丝毫保留,也不再挣扎抗拒,顺着婠婠用自身和圣地之力构建的那道脆弱桥梁……
向着湖心的白玉圣树……
疯狂灌入!!!
几乎在同一时间!
婠婠怀中的小山,也终于达到了极限!
“轰!!!”
他心口处,那截“噬界”矛尖血芒爆闪到极致,最后的月华之力被彻底吞噬,深渊灰气与之彻底纠缠融合,一股足以湮灭万物的、混乱到极致的三色毁灭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婠婠构建的通道……
同样疯狂涌向圣树!!!
“呃啊啊啊——!!!”
婠婠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叫!
她的身体,成为了三条恐怖能量洪流(圣地之力、深渊之力、小山体内的三重毁灭之力)交汇、冲突、奔涌的核心通道!
极寒、极生、吞噬、毁灭、暴虐……各种截然相反、属性冲突到极致的能量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对撞!
她的冰蚀之躯瞬间布满了裂痕,灰紫色的长发疯狂舞动,眼中那冰蚀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瓦解!灵魂都在这恐怖的冲刷下发出哀鸣!
但她死死地站在原地,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小山(此刻小山因能量倾泻而暂时停止了崩溃,陷入了昏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堤坝,引导着这三股毁天灭地的洪流,冲向那株白玉圣树!
嗡——!!!!
所有的能量,最终全部轰入了那株白玉圣树之中!
圣树剧烈无比地震颤起来!粗壮的树干上瞬间布满裂痕!白玉般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黄、脱落!柔和的白绿色光晕被狂暴的灰暗、血红、翠绿三色能量疯狂侵蚀、淹没!
它仿佛在发出无声的痛苦呻吟!整个山谷的生机都在随之衰减!
所有的巫民都绝望地看着他们的圣树,看着那三道如同毒龙般缠绕其上的恐怖能量,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
大巫祭嘴角溢出了鲜血,却依旧死死维持着印诀,引导着圣地之力辅助婠婠,试图帮助圣树消化这恐怖的能量冲击。
这个过程仿佛持续了万年,又仿佛只有一瞬。
终于——
那疯狂涌入的能量渐渐平息。
空中的空间裂缝,在那股深渊之力被彻底抽离后,开始缓缓闭合。那只恐怖的巨手早已消失,裂缝后的混沌与痛苦咆哮也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声仿佛解脱又似无尽疲惫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婠婠脱力地跪倒在圣树之下,怀抱着昏迷的小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布满了裂痕,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而那株白玉圣树……
它没有立刻枯萎。
但它的形态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半的枝叶彻底枯萎焦黑,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被烈焰焚烧过。 另一半的枝叶,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生机勃勃?只是那绿色变得深邃近黑,叶片上浮现出淡淡的灰色与血红色纹路,散发出的不再是温和的生命气息,而是一种……混杂着生机、死寂、吞噬与毁灭的……混沌气息。
树干的裂痕中,不再流淌纯净的汁液,而是偶尔渗出几滴粘稠的、闪烁着三色光芒的……能量液滴。
它活了下来,却仿佛被彻底……污染、异化了。
圣树之下,小山安静地昏迷着,心口那截“噬界”矛尖依旧扎着,但表面的三色光芒彻底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那恐怖的冲突似乎暂时平息了。
婠婠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株异化的圣树,又看了看怀中的小山,冰蚀般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与茫然。
这样做…真的对吗?
用圣树的污染与异化,换取了杨越的暂时退去和小山此刻的平静?
未来…会如何?
大巫祭缓缓走到湖边,看着那株异化的圣树,久久无言。最终,他发出一声极其复杂的、沉重的叹息。
“圣树已污…然,生机未绝,甚至…更加强大,只是…走上了另一条路。” 他看向婠婠和小山,目光深邃。 “他们…亦然。”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或许…这才是…‘圣泪’与‘凶星’…真正的含义…”
他的话音未落——
异化的圣树那半枯萎半诡异的树冠,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了一下。
一片同时呈现出枯焦、墨绿、灰纹、血丝的……奇异树叶,缓缓飘落,正好落在了昏迷的小山的心口,那截“噬界”矛尖之上。
树叶微微一亮,似乎与矛尖、与小山体内沉睡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仿佛……某种新的循环,开始了。
而远在北莽,那扇依旧在缓慢扩张的深渊之门深处,无尽的混沌中,一双冰冷、疯狂、却残留着一丝疲惫与茫然的……眼睛,缓缓睁开,又缓缓闭上。
只剩下永恒的、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