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重天》世界那不可知的根源之处,李渊慵懒地靠于能量王座
,目光扫过无数流转的光屏。
其中一块,原本映现着“遗忘小镇”的景象,此刻却已化为一片混沌的数据乱流,正缓缓平复,最终凝固,如同一个被悄然合上的哲学命题。
那里曾是一个基于思想家卡西理论的试验场,一个将“囚徒与囚犯”的思辨化为赤裸规则的牢笼。
李渊解析了它表里双生的残酷逻辑——执行官即是囚犯,子弹即是刑期,唯一的“成功”竟是所有执行官的死亡,以抹除“囚犯”此一概念本身。
他看到了那隐藏在规则最深处的、冰冷的终极答案:一个面向死亡的拷问。
然而,未等他目睹任何变量(比如那个被他标记的、名为墨尘的重生者)在其中如何挣扎,
或是走向毁灭,或是寻求那近乎悖论的超脱,这个副本,这个精心构筑的思想牢笼,
却因底层规则无法承载其自身蕴含的逻辑悖论与无限递归的绝望,自行崩溃了。
它并非被某个参与者“通关”,而是如同一个过于复杂的数学公式,在运算到某一步时,
因内在的矛盾而趋于无穷,最终导致了系统的溢出与静默。
李渊指尖轻点,那块归于沉寂的光屏彻底黯淡,化为一个存档标记。
“试图以绝对规则定义‘囚犯’,其本身,是否就是一种更深的囚禁?”他低声自语,
眼中并无失望,反而带着一丝了然。“卡西的模型……终究无法完全框定意识的不可预测性。
或者说,当规则精确到极致,反而会因其自身的绝对,而催生出规则之外的……虚无。”
他的目光并未在此过多停留。
一个试验场的静默,不过是无尽数据海洋中的一朵浪花平息。
他的视线投向更广阔的光屏之海。
他看到了张淮安,那独特的个体,依旧在“记忆之墟”那片被遗忘的时空中,与那颗旧日之眼——启明者
,进行着看似无止境的交流。
旧神那滔滔不绝的低语,既是知识的馈赠,也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试探与侵蚀
。张淮安沉默地聆听着,如同礁石承受着海浪,其灵魂的韧性正被一点点磨砺、测试。
他看到了开拓者小队,在队长千秋沉稳的领导下,已然确认了翠微竹海与小竹的安全。
他们正以更加谨慎和探索性的姿态,适应着“迷雾时代”的新规则,如同一艘调整风帆的船,驶入未知的海域。
个体的实力与团队的协作,在这全新的挑战下,正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他看到了无数普通的玩家,在失去固定攻略指引的“迷雾”中,有人迷茫困顿,
有人兴奋探索,有人试图建立新的秩序。
悲欢离合,机遇风险,构成了一幅远比任何预设剧本都更加生动、也更加真实的众生画卷。
他也看到了那些潜藏的暗流:潜伏于现实黑三角的“信使”,对那个名为知夏的Npc执着的担忧;
网络上关于Npc情感真实性的讨论与调侃;以及更深处,那些试图解析、利用甚至对抗《九重天》世界规则的各种意图。
这些,才是世界动态演化的主流,是真正磅礴而混沌的生命力。
“囚犯的游戏……”李渊再次低语,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其真正的价值,
或许不在于能否诞生一个‘正确’的答案,而在于它本身作为一个极端的思想实验,所激起的……涟漪。”
这个基于卡西理论的副本,就像一颗投入意识之湖的石子。它的出现与沉寂,
其本身蕴含的关于权力、身份、自由与囚禁的悖论,已然作为一种信息扰动,
融入了《九重天》浩瀚的规则库与无数参与者的潜意识中。
它可能会在未来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某种变异的形式,在另一个角落再次浮现。
它可能悄然影响了某个Npc的行为逻辑,使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它可能为某个正在挣扎的玩家,提供了一个审视自身处境的、残酷而深刻的隐喻。
世界的织锦,正是由这无数可见与不可见的丝线交错而成。
李渊缓缓后靠,王座周围的能量光流如同星璇般缓缓旋转。他不再执着于某个特定个体的命运,
无论是已然消失于故事线的墨尘,还是仍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其他存在。
他的目光超越了具体的叙事,投向了那由无数变量、规则、意识与偶然性共同编织的、宏大而无垠的宇宙本身。
“序幕,早已拉开。”
他平静地宣告,声音在规则的源头回荡,而后消散于无形。
“而真正的戏剧,永无终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