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快马加鞭赶到迭剌部时,耶律阿保机正在帐中议事。听闻林远来访,这位草原霸主大笑着迎出帐外:
“林远兄弟!子凡兄弟大婚,我那两个妹妹已经带着贺礼去中原了,你怎么反倒来草原了?”
“耶律兄,”
林远单刀直入,
“我听说你给耶律倍和小荷定了婚约?”
耶律阿保机一怔,随即摆摆手:
“年轻人嘛!我当然记得你说过不强求婚配,只是表示个态度,”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小荷姑娘没跟你一起?”
“她走了。”
林远声音发紧,
“我以为她会来找耶律倍,”
“不可能!”
耶律阿保机斩钉截铁,
“她要来我肯定知道!”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大步走向耶律倍的营帐。
...
正在研读汉籍的耶律倍见二人闯入,慌忙起身:
“老师?您怎么来了,父汗?你们这是?”
“小荷呢?”
林远直接问道。
耶律倍一脸茫然:
“她不是跟着老师?”
得知小荷失踪,这位草原王子突然面色惨白,扑通跪地:
“老师...我有罪!”
“说清楚!”
林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前些天夜里,”
耶律倍声音发抖,
“小荷突然来找我,脸色白得厉害,她问哪里的阴气最重...我说是圣地阴山,”
“阴山?!”
耶律阿保机暴怒地扬起马鞭,
“你让她去那种地方?!奶奶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耶律倍慌忙解释:
“我以为,是老师派她来问一问,没怎么在意,她,她当时直接就走了,我没追上她。”
林远松开手,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亲自去。”
“我调兵围山!”
耶律阿保机当即下令,
“阴山那鬼地方,说是圣地,可,唉。”
“不必。”
林远打断他,
“里面太危险,你在外围接应。”
次日黎明,阴山脚下旌旗蔽日。耶律阿保机亲率三万铁骑将整座山脉围得水泄不通。他眯眼望向雾气缭绕的山巅,这片草原禁地藏着太多传说,今日终于要见分晓。
“传令,只要见到白衣女子,或者是林先生出来,马上禀报!”
林远独自踏入阴山密林,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忽然,一声倔强的娇喝传来:
“我不服!”
循声而去,只见小荷正与一尊树人缠斗。她剑刃已卷,衣衫破碎,却仍一次次爬起冲击。树人藤鞭呼啸,将她重重击倒。
“为什么不让我修炼!”
小荷嘴角溢血,嘶声质问。
眼看致命一击将至,林远闪身挡在她面前。树人竟收回藤鞭,隐入林中。
“师父?”
小荷呆住了,只要躲在这背影之后,就可以安心,就不用害怕,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林远扶起她:
“不辞而别,这么恨我?”
小荷扑进他怀里抽泣。感受着她周身阴气,林远突然变色:
“你修炼了那秘法?!”
“我,我想变强保护师父。”
“胡闹!”
林远急道,
“那是要人命的禁术!也怪我,整天事情这么多,都没发现被你拿走了,跟着我,我要想办法把你修炼的阴气除掉。”
二人继续深入时,两块巨石突然滚来,又在林远面前诡异地停住。藤条将小荷拦在外围。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那位不想见你,等着我。”
...
石洞内,多阔霍银发如瀑:
“那丫头资质绝佳。”
“她连树人都打不过!什么资质绝佳!”
“秘法不看武功。”
多阔霍眼中闪过赞赏,
“她执念之深,百年罕见。就是身子骨柔弱了些,再修炼个三十年,那秘法的第一层,就可以成了。”
“三十年?!”
林远跳起来,
“你打算把她困在这里三十年?!我不同意。”
“按理说,我不用在乎你同不同意,但是,这很有意思,你可以问问她的意见。”
“明明还是想给我面子,说的这么委婉。”
“哼,在我这里,你没有面子,来这里,就是找你的小徒弟?”
林远捂着脸,坐在石台上,气墙吹乱他的刘海,
“我想杀了袁天罡,他活着,我睡不安稳。”
“只要我出去,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我也想放你出来啊,那个鬼王,全身阴气,功力又强,跳岩浆里自杀了,之前还有个冥帝,被不良帅秒了,没有什么现成的人选了。”
正当林远失望时,突然灵光一现:
“黑白无常!李兄说他们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功法,一身阴气很是强悍。”
多阔霍微微颔首:
“看来是两个很好的人选。”
林远大喜:
“只要我抓到他们,到了这里,他们就得乖乖听话了,到时候把那些魃阾石一拔,嘿嘿。”
还没高兴多久,多阔霍一脚把他踹下石台。
“踢我干什么?”
“你刚才那样坐着,身体被气墙一分为二,有很大隐患,多注意一些。”
“嗯,我想把小荷体内的阴气散掉。”
“没必要。”
“为什么?”
“她很想留在这里修炼,修炼秘法是变强的捷径,要是跟着你按部就班,嗯,依我看,她至少要二十年,才能达到你们中原所谓的大星位。”
“有我林某在,不可能这么慢的。”
多阔霍白了他一眼:
“天下哪有那么多天才?天赋、努力、机缘缺一不可。”
她顿了顿,
“而这秘法最难得的是心性,她恰好具备。”
“唉,头疼啊,头疼。”
林远仍不死心,突然回身一拳轰向多阔霍。真气在距她三尺处被无形气墙挡住,连衣角都没能掀起。
“看到了吗?”
多阔霍轻笑,
“那老道士比我强得多。急什么?”
“还是太弱了,”
林远颓然收手,转身欲走。
“等等。”
多阔霍叫住他,
“下次多带些书来。”
...
洞外,小荷正忐忑地等待。见林远出来,她低着头不敢直视。
“跟我回去吗?”
林远问。
小荷绞着衣角:
“弟子想留下修炼,”
“何苦呢?”
林远苦口婆心,
“为师可以教你《天一功》,寻天材地宝,渡真气给你,”
“不要!”
小荷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倔强,
“弟子要靠自己!”
“可这里太危险,你也意识到了,我身后的石洞里,有一位大能,可以控制阴山的一草一木,也许,我走后,你真的会死在这里。”
“师父的面子都不管用吗?”
林远语塞。他哪有什么面子?不过是多阔霍一时兴起罢了。
“走吧。”
他最终妥协,
“若真想修炼,我带你去武当山、龙虎山,各家各派,总有适合你的功法。”
“嗯!”
小荷破涕为笑,小跑着跟上。
林远思索着,《天一功》不适合女子修炼,但,小荷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了,耶律倍和耶律尧光,只能说是学生,自己也不可能把《天一功》交给他们,中原本就战乱,草原不宜太过强大。
那,只能自己慢慢研究,看怎么改善《天一功》了。
...
石洞内,多阔霍摇头轻叹:
“溺爱徒弟,终是害了她。”
她想起三百年前,那个教她运气之法的道士,袁天罡。某种意义上,他也曾是她的师父。可正是这位,毫不留情地将她囚禁于此。
“情义,根本没有情义。”
…
马蹄声如雷,惊起道旁树梢的飞鸟。林远伏在马背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自从离开阴山,他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几乎全在赶路。
“呕~。”
小荷忍不住干呕,林远慢慢放缓速度,小荷松开抱着林远的双臂,躲在树后呕吐起来,她擦了擦嘴,一直咬紧嘴唇。
“还想吐?”
“不是,怕臭到师父。”
“臭也不嫌弃,我为你渡些真气,缓解缓解。”
感受着后背内传来的温暖热流,小荷开心的摇摇晃晃,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师父的真气好温暖,师父,你说要教我你的《天一功》的。”
“我要改善很久,这功法不适合女人修炼,再等些日子。”
龙虎山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他长舒一口气,猛抽马鞭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驾!”
山门前,几名天师府弟子远远看见尘土飞扬,正要戒备,却认出了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林道友。”
林远勒住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嘶鸣着停下。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弟子,拍了拍满身尘土。
“张兄在哪?”
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一边问道。
“少主在正院筹备明日大婚,额,这位姑娘看起来身体不适,师弟,快带去后院。”
一名小道士搀扶着小荷离开,林远拐过影壁。天师府张灯结彩,处处贴着大红喜字,仆役们穿梭忙碌,一派喜庆景象。他刚走到正院,就见一袭白衣的张子凡匆匆迎来,折扇都忘了摇。
“林兄!”
张子凡难得失了一贯的从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等的我好苦!”
林远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却被张子凡一把抱住,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咳咳...张兄,明日才大婚,今日就要勒死宾客吗?”
林远打趣道。
张子凡松开手,眼中满是欣喜:
“得知你那蛊术被解,爹和娘都很高兴。”
他上下打量着林远,
“气色确实好多了。”
“让你们操心了。”
林远心中一暖。天师府待他如亲人,这份情谊他始终记在心里。
两人并肩向里走去,沿途弟子纷纷行礼。张子凡突然压低声音:
“对了林兄,李兄来了这里之后就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林远脚步一顿,眯起眼睛。
“他在哪?”
林远问道。
“在后山竹林,一坐就是一整天。”
张子凡摇头,
“问他也不说,只说没事。姬如雪也没来,唉,可把轩儿无聊死了。”
林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了,等大婚之后再告诉张子凡吧。明日是好友人生大喜之日,何必现在添堵?
“许是婚前紧张?”
林远故意岔开话题,坏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张子凡,
“张兄,你紧张不?”
张子凡白皙的面皮顿时涨红,折扇地展开,遮住半张脸:
“胡、胡说什么,我可是天师府少主,将来是新一代的天师,怎么,怎么会紧张。”
两人笑闹着穿过回廊,远处传来陆林轩清脆的喊声:
“子凡,林大哥来了吗?”
陆林轩头上还扎着叉歪的发簪,高兴的跑了出来,
“林大哥,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师兄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说十句,他就搭理我一句,要不是有蚩梦,还有倾国倾城在,我真的很无聊啊。”
“子凡兄弟陪着你还不够吗?”
“他?没意思,还有,姬如雪去了哪里啊?我想死她了。”
林远摸了摸眼皮,额,怎么说呢,算了,先把这两天糊弄过去。
“她,应该有事情赶不上了,我也不清楚,总之,没事的。”
“好遗憾啊,她不来的话,总觉得少了什么。”
“好了,林轩,如雪不会有事的,对了,岐国给的贺礼,还满意吗?”
林远笑呵呵地问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林轩连连点头,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女帝姐姐送的那套凤冠霞帔可漂亮了!我这辈子都不敢想,我可以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她话没说完,张子凡已经拍上林远的肩膀:
“得了吧您内!”
他摇着折扇,一脸揶揄,
“你和女帝成亲时,彩礼也得我们天师府出。”
张子凡眨眨眼,
“到时候这些贺礼啊,说不定原封不动的又送回去了。”
“这话说的!”
林远作势要打,被张子凡灵巧躲开,
“那些礼物里可是有送给你和林轩的小玩意儿,很珍贵的。”
他突然环顾四周,
“对了,梵音天呢?”
张子凡和陆林轩相视一笑,露出促狭的表情。
“爹和娘一直缠着她,”
陆林轩捂嘴轻笑,
“打听女帝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林远一脸茫然。
“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张子凡神秘地眨眨眼,引着林远向后院走去。
...
偏厅内,梵音天正襟危坐,额角隐约有汗珠。对面,张玄陵和许幻一左一右,活像两尊门神。
“梵音天小姐啊,”
许幻温声细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能一直这么拖啊。”
她倒了杯茶推到梵音天面前,
“我们也视小远为己出,要快些成亲的好。”
梵音天接过茶杯,手指微微发抖:
“二老,我也做不了主啊。”
她苦笑着,
“我一个当奴婢的,哪敢说这些。”
张玄陵捋着胡须开口了,声音如洪钟:
“我们就是希望你可以回去问问女帝,”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啥时候嫁给那混账玩意儿。毕竟,”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女帝年龄比林远大那么多,是,女帝看起来和二十岁的女人没区别,可...看归看,实际归实际。再过个两年,说不定女帝都没有生育能力了。这话总不能当着岐国使者的面说。
“二老别为难我了。”
梵音天放下茶杯,如坐针毡,
“你们也知道真的岐王一直在娆疆,至今未归。”
她急中生智,
“女帝也想让他回来参与婚礼吧?等张少主与陆小姐成了亲,林远就会腾出手去一趟娆疆,亲自找回岐王。”
张玄陵闻言,眉头舒展,点了点头。
“嗯,看来我这老骨头也得出山了。”
他拍了拍膝盖,
“鬼王朱友贞已死,当初发下的誓言也就不必遵守了。”
眼中精光一闪,
“有我,加上林小子,此事有七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