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巷,名副其实。
还未踏入巷口,一股混合着血腥、霉变、劣质酒精和某种不可名状腐败气味的恶臭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与天阙城主街那种混乱中尚存一丝秩序不同,这里仿佛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所有的阴暗与罪恶都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空气中。
巷子狭窄而曲折,两侧是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倒塌的木质或土石结构棚屋,墙壁上布满了干涸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污渍。地面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一些眼神麻木、衣衫褴褛的人蜷缩在角落,如同被遗弃的野狗;而另一些则眼神凶狠,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饿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巷子的“生面孔”,目光在林逸宸腰间储物袋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
林逸宸面色平静,体内《玄天纳虚诀》缓缓运转,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散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他能感觉到,这巷子里隐藏着不少气息,虽然大多驳杂不纯,修为不高,但那股子亡命之徒的狠戾气息却做不得假。
“啧,这鬼地方,灵气稀薄得都快变成臭气了,怨气和死气倒是浓得化不开。”脑海中,碎玉灵识嫌弃地评价道,“小子,小心点,这种地方的人可不讲什么规矩。”
“明白。”林逸宸神识回应,脚步不停,按照韩临风打听到的大致方位,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新来的?面生得很啊。”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缺了只耳朵的壮汉挡在了路中间,抱着膀子,易筋境后期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獐头鼠目的跟班。
林逸宸停下脚步,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懂不懂规矩?进黑风巷,得交‘平安费’。”缺耳壮汉狞笑着,伸出了脏兮兮的手。
林逸宸眼神微冷。他不想节外生枝,但更不想表现得软弱可欺。他缓缓释放出一丝洗髓境巅峰的气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凝练厚重的威压,瞬间让缺耳壮汉脸色一变,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找独眼老狼。”林逸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谁知道他在哪,这块灵石就是他的。”他手掌一翻,一枚光泽温润的中品灵石出现在指尖。
中品灵石!
在黑风巷这种地方,下品灵石是硬通货,但中品灵石绝对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周围那些窥视的目光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缺耳壮汉眼神闪烁,贪婪与忌惮交织。他看得出林逸宸不好惹,但中品灵石的诱惑实在太大。他咬了咬牙:“独眼老狼?那老家伙半个月前被人打成重伤,躲在他的狗窝里等死呢!我知道在哪,不过……得加钱!”
林逸宸眉头都没皱一下,又拿出一枚中品灵石:“带路。”
“跟我来!”缺耳壮汉眼中狂喜,一把抓过两枚灵石,生怕林逸宸反悔,立刻转身带路,态度恭敬了不少。
在如同迷宫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缺耳壮汉在一扇用破烂木板勉强钉成的门前停下,指了指里面:“就是这儿了。那老家伙脾气怪得很,你自己进去吧。”说完,他像是怕沾染什么晦气似的,赶紧溜了。
林逸宸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药味和腐臭味混合的气息涌出。屋内昏暗潮湿,只有角落里铺着一些干草,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破烂、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的老者正蜷缩在那里,气息微弱,身上缠绕着脏兮兮的布条,渗着暗红色的血迹。他剩下的那只独眼,在林逸宸推门的瞬间猛地睁开,浑浊中透着一丝野兽般的警惕。
“你是谁?”独眼老狼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风箱。
“找你打听点事。”林逸宸没有靠近,站在门口,光线从他身后照入,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关于三个月前,你们从陨星山脉带回来的那批矿石。”
独眼老狼独眼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牵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喘着粗气道:“什么矿石?我不知道!你找错人了!”
“我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逸宸语气不变,仿佛没看到他的否认,“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想买一个消息。关于那批矿石最终落入了谁手,或者,你们在陨星山脉具体遇到了什么。价格,好商量。”
他再次拿出一枚中品灵石,在昏暗的光线下,灵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独眼老狼死死地盯着那枚灵石,独眼中挣扎之色更浓。他需要灵石买药疗伤,需要灵石活下去。但那段经历如同噩梦,他实在不愿回想。
“……你真的只是买消息?”他嘶哑地问。
“我只对矿石和买主感兴趣。”林逸宸给出承诺。
独眼老狼沉默了许久,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道:“……那批石头,邪门得很……我们一行七个人进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爬出来……不是遇到妖兽,是……是‘它们’……”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那些石头附近,有看不见的东西……能吸走人的魂魄,老张、猴子他们,明明就在我身边,笑着笑着就没了声息,眼睛变得空洞,然后……然后就化成了灰!”
林逸宸心中凛然,吸人魂魄?无形无质?这听起来不像寻常危险。
“买主是谁?”他追问。
“不知道……我们带着石头刚出山脉,就被人拦住了。对方很强,非常强,我们根本看不清样子,只觉得像是一座山压下来……他们拿走了所有石头,只扔给了我们一袋灵石……后来,后来就有人开始莫名其妙地死去,我知道是那些石头引来的祸事,就躲了起来……”独眼老狼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后怕。
线索似乎又断了。这个买主太神秘而且好像很强大。
“关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还有什么特征?或者,你们是在陨星山脉具体哪个位置找到矿石的?”林逸宸不肯放弃。
独眼老狼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一个大致的地形特征——一处位于陨星山脉深处的、终年笼罩在灰色迷雾中的裂谷,谷底有零星的、闪烁着微光的植物。
“裂谷……灰雾……发光植物……”林逸宸记下这些特征,将手中的中品灵石丢给独眼老狼,“这是定金。如果你还能想起更多有用的细节,可以到城西听雨轩留信给掌柜,就说找‘林先生’,还有酬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绝望和腐臭的小屋。
得到的信息有限,但至少确认了天音石,或者说类似的奇异矿石确实存在,并且牵扯到神秘势力和未知的危险。这也让林逸宸对陨星山脉和那批矿石更加好奇。
离开黑风巷的过程比进来时顺利不少,或许是那两枚中品灵石的作用,或许是林逸宸展现出的实力让人忌惮,再无人敢上来找麻烦。
回到小院,林逸宸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韩临风,让他继续留意关于陨星山脉那处裂谷以及神秘买主的任何蛛丝马迹。
随后,他再次投入修炼。与独眼老狼的接触,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没有实力,连获取信息的资格都没有,只会像独眼老狼一样,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他继续以星核之力淬体,同时开始尝试构筑“星辰幻界”的基础符文。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对星辰之力和空间波动有极其精妙的掌控。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神识消耗巨大,但他乐此不疲。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林逸宸惯例在屋顶吸收朝阳紫气,巩固修为时,忽然心有所感。他低头看向右手上的星辰戒。
只见戒面上那缓缓旋转的星云,此刻似乎比平时明亮了一丝,而且旋转的轨迹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违背常理的变化,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但仅仅持续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嗯?”林逸宸心中一动。
“咦?”脑海中的碎玉灵识也发出了诧异的声音,“刚才……这破戒指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丝非常非常遥远、非常微弱,但位格似乎不低的空间坐标波动……奇怪,怎么又消失了?”
星辰戒的异动,遥远位格不低的空间坐标……
林逸宸望向苍穹,目光仿佛要穿透云层,直达星空深处。
前往更广阔世界的路径,似乎又多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