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龙枪二号的甲板。
经过一夜的休整，船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娜美正指挥着几名船工修补船体侧舷的裂痕。
罗宾坐在遮阳棚下，整理着此次行动的一些记录。
艾尼路依旧在了望台边缘，不过这次是在闭目养神，黄金棍横在膝上。
格拉西亚在清点物资消耗，不时从贮藏空间取出需要的材料。
青雉则在船尾钓鱼，高大的身影显得很悠闲。
而甲板中央最热闹的地方，属于凯撒·库朗。
这位前mAdS科学家、瓦斯果实能力者，此刻正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moooo——！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那个场面！”
凯撒挥舞着缠着绷带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红光。
“那个叫什么卡塔库栗的家伙，一脸嚣张，以为他的糯米能困住所有人！”
他夸张地比划着。
“结果呢？本天才只是稍微释放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精炼的催眠瓦斯！”
“无色无味，混合在空气里，通过呼吸系统直接作用！”
“那家伙的见闻色不是能预见未来吗？他能预见本天才的瓦斯分子怎么飘吗？啊？”
凯撒越说越兴奋，几乎要跳起来。
“他动作明显迟缓了！虽然只有那么零点几秒！
但就是这零点几秒，给了你们反应的机会！”
“要不是本天才的干扰，你们以为能那么容易摆脱那个怪物？”
他拍着胸脯，尽管牵动了伤口让他龇牙咧嘴，但表情依旧骄傲。
“还有后来！在动力室！”
凯撒转向正在修补船板的娜美。
“小丫头，你当时在甲板上感受不清楚！动力室里的压力表都快爆了！”
“但本天才是什么人？天才科学家！冷静！绝对冷静！”
他做出一个沉稳的手势。
“在那种极限状态下，精准地控制瓦斯输出，
配合喷风贝，硬是把过载时间延长了三秒！”
“就是这三秒！让船的初速度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没有这百分之十五，你们以为能躲开bIG mom老太婆最后的威国？”
凯撒环视四周，仿佛在等待掌声。
甲板上很安静。
罗坐在不远处的木箱上，正用一块布擦拭着他的鬼哭。
听到凯撒的话，他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凯撒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赞许，反而带着一种“你再吹牛试试”的警告意味。
凯撒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一截。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之前那些不靠谱的发明和逃跑行为，让罗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但出乎意料的是，罗这次没有出言讽刺。
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擦刀。
这种沉默，反而像是一种默认。
凯撒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娜美修补完一块船板，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她走到旁边的水桶边，舀起一瓢清水洗手。
然后，她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从淡水桶里倒了杯水。
走到凯撒面前。
“给。”
她把水杯递给凯撒。
凯撒愣住了，下意识接过杯子。
“这次……”娜美看着他，眼睛很清澈，“你确实还算有点用。”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太多情绪。
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她就转身继续去检查其他需要修补的地方了。
凯撒捧着那杯水，呆呆地站在原地。
杯子里的水很清凉。
他能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缠着绷带，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之前爆炸留下的黑灰。
有点狼狈。
但娜美刚才那句话，还有递水这个简单的动作……
凯撒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在mAdS，在庞克哈萨德，在世界政府的研究所。
他听到的都是“废物”、“失败品”、“不够格”。
后来自己搞研究，手下那些雇佣兵也只是畏惧他的毒气和能力。
没有人会用这种平淡却认真的语气，说他“有点用”。
“耶哈哈哈！”
了望台上传来艾尼路的笑声。
凯撒立刻警惕地抬头，以为这个狂妄的雷神又要嘲讽自己。
但艾尼路只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让人火大的弧度。
“虽然还是弱得可怜，但至少这次没拖后腿。”
艾尼路说完，就转过头，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没有更进一步的嘲讽。
这种程度的“认可”，从艾尼路嘴里说出来，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夸奖了。
凯撒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杯水。
他看看正在专注工作的娜美。
看看沉默擦刀的罗。
看看了望台上不再说话的艾尼路。
再看看船尾安静钓鱼的青雉，遮阳棚下整理资料的罗宾，以及正在清点物资的格拉西亚。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船头。
云影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望着海面。
从始至终，云影没有回头，没有参与这场对话。
但凯撒知道，刚才那些话，云影肯定都听到了。
而云影没有表示反对。
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凯撒低头，看着杯中的清水。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举起杯子，一口气把水喝光。
清凉的水流进喉咙，冲淡了之前吹嘘带来的口干舌燥。
也冲淡了心里某种一直存在的、尖锐的隔阂感。
他把空杯子放在旁边的木桶上。
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吹嘘，或者抱怨自己受伤多严重、付出了多大代价。
而是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船舱入口。
“你去哪？”娜美回头问了一句。
“mooo……去检查一下动力系统的冷却情况。”
凯撒头也不回地说，
“过载那么久，说不定有隐藏损伤。本天才的杰作，可不能留下隐患。”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怪腔怪调。
但语气里少了些浮夸，多了点认真。
娜美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罗擦刀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凯撒的背影一眼。
眼神依旧冷淡，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厌恶。
凯撒钻进船舱，来到动力室。
这里还残留着之前过载运行时的高温，空气里有淡淡的焦糊味和瓦斯味。
各种仪表和管道错综复杂。
如果是平时，凯撒肯定会先抱怨环境差，然后磨蹭半天才不情愿地开始检查。
但这次，他没有。
他走到主控制台前，戴上随身携带的简易检测眼镜。
开始逐一检查各个仪表的读数，记录异常数据。
然后，他打开工具箱，拿出扳手和螺丝刀。
弯下腰，开始检查那些连接喷风贝阵列的管道接口。
动作很专业。
尽管腿上的伤让他动作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停下。
他一边检查，一边记录着问题。
神情专注。
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浮夸、胆小、爱抱怨的凯撒。
检查完一遍，他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
看着面前复杂的动力系统，他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瓦斯喷射的瞬间爆发力足够，但持续输出时的稳定性还有提升空间……”
“如果能调整混合比例，加入一些惰性气体缓冲……”
“或者改进喷风贝的进气结构，让瓦斯燃烧更充分……”
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那是科学家看到可以优化的课题时，特有的光芒。
“对！就这么办！本天才要设计一套更高效、更稳定的二代混合动力系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这是他习惯随身携带的。
靠着控制台，开始快速勾勒起草图。
线条流畅，标注清晰。
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甲板上。
娜美修补完最后一处破损，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下意识地看向船舱入口。
平时这个时候，凯撒早就该跑出来抱怨动力室多热、多脏，
或者邀功说自己检查得多辛苦了。
但今天，里面很安静。
只有隐约传来的、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娜美和罗宾对视一眼。
罗宾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打扰。
罗也放下了擦好的鬼哭，靠在木箱上，闭上眼睛休息。
但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几乎察觉不到。
艾尼路依旧闭目养神，但耳朵微微动了动，
捕捉到了船舱里传来的、不同于往常的安静工作声。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船头。
云影依旧望着海面。
但他的见闻色，清晰地感知着船上每个人的状态。
包括动力室里，那个难得安静下来、真正开始思考如何为团队做出贡献的科学家。
海风吹过。
带着远方海鸥的鸣叫。
龙枪二号平稳航行。
甲板上的气氛，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中，变得更加融洽。
凯撒·库朗，这个曾经只为自己的野心和利益而活的疯狂科学家。
在经历了庞克哈萨德的失败，经历了被各方势力追捕的狼狈，
经历了被迫加入这个团队的抵触之后……
终于，在这次生死与共的行动中，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团队”的含义。
也第一次，开始尝试着，将自己视为这个团队的一份子。
尽管这个过程才刚刚开始。
尽管他骨子里的性格不会轻易改变。
但至少，那杯清水，那句“还算有点用”，那些沉默的认可……
像一颗种子，落在了他荒芜已久的心田上。
至于能不能发芽，能长成什么样。
时间会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