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区的风裹着碎雪粒,砸在废弃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噼啪响得像催命符。林劫蜷缩在仓库角落的旧床垫上,身上盖着捡来的破棉被——被子里裹着几根断棉絮,风一吹就往外飘,根本挡不住冷。他把脸埋在被子里,还是能感觉到寒气往骨头缝里钻,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这是他躲在这里的第三天。从黑市逃出来后,他就找了这个地方——以前是个农机仓库,现在只剩满地的锈铁零件和发霉的麻袋,连个能关严的门都没有。好处是偏僻,除了偶尔路过的流浪狗,几乎没人来,正好适合他这种“见不得光”的人。
“自我放逐”——这四个字是昨天晚上他在心里想明白的。之前他还想着找帮手,找设备,甚至想过联系以前的同事,可黑市那次差点被卖了之后,他彻底醒了:他现在就是个“灾星”,跟谁靠近,谁就会被“清理者”盯上,老吴是这样,秦教授估计也是这样,他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与其说是“放逐”,不如说是“隔离”——把自己从人群里摘出来,独自扛着复仇的担子,哪怕最后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角落,也比再拉一个人垫背强。
他摸了摸怀里的U盘,秦教授的旧U盘还揣在贴身的内兜里,被体温焐得有点暖。这三天他没敢离身,连睡觉都攥着,生怕丢了——这是秦教授的心血,是老吴用命换来的,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可他连打开它的办法都没有,仓库里没电源,他那台改装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连个能读U盘的设备都找不到。
“要是小雪在,肯定会帮我想办法……”林劫对着空仓库小声说,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他想起妹妹以前总爱摆弄他的修车工具,明明看不懂,还硬要帮他递扳手,说“哥,两个人干活快”。现在没人帮他了,连递个工具的人都没有。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昨天就吃完了。他爬起来,走到仓库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外面飘着小雪花,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他想出去找点吃的,可又不敢走远,“清理者”的无人机说不定还在附近盘旋,他的脸早就被录入了“高危目标”数据库,只要被摄像头拍到,用不了十分钟就会有人来抓他。
“以前总觉得饿肚子不算事……”林劫苦笑一声。以前修车子到半夜,饿了就啃饼干,小雪总会端来一杯热牛奶,有时候还会带个烤红薯,说“哥,趁热吃”。现在红薯没了,牛奶没了,连饼干都没了,他连个能惦记的热乎东西都没有。
他在仓库里翻了翻,想找点能填肚子的。角落里有个发霉的麻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陈米,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上面长着绿色的霉斑。他捏了一把,米渣从指缝里漏出来,闻着有股酸味。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麻袋又扎上了——吃了这米,说不定没被“清理者”抓到,先得肠胃炎死了。
靠在仓库的铁皮墙上,林劫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想起离开家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凭着一腔热血复仇,以为只要拿到武器就能赢,现在才知道,复仇不是打打杀杀,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窘迫,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孤独,是明明知道谁是敌人,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的无力。
他摸出兜里的旧钥匙——是以前修车厂的钥匙,上面还挂着林雪送他的小铃铛,现在铃铛早就不响了,锈住了。他把钥匙放在手里转了转,想起以前修车厂的日子,虽然忙,但是踏实,每天能看到来往的人,能听到小雪的声音,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普通,却是他现在最想回到的过去。
“哥,你别总想着报仇,也想想自己……”小雪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林劫的眼睛有点酸,他赶紧抬头看仓库的屋顶,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不能哭,现在哭了,就真的垮了。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流浪狗,是人的脚步声,还带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是“清理者”的靴子声!
林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躲到一堆锈铁零件后面,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推开了仓库的门,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吹得他浑身发抖。
“刚才监控看到这里有热源,人呢?”一个机械音响起,是“清理者”。
“搜!”另一个人说。
手电筒的光扫过仓库,离林劫藏身的零件堆越来越近。他的手紧紧攥着身边的一根锈铁棍,心里想:要是被发现,就跟他们拼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狗叫,很凶的那种。“清理者”的手电光转向门口,其中一个人说:“可能是流浪狗,走吧,别浪费时间,宗师还等着我们找秦教授的下落。”
脚步声渐渐远去,仓库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林劫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冷汗把内衫都浸湿了,贴在身上冰凉。
他知道,这里也不安全了。
等到确定“清理者”走远了,林劫才爬起来,收拾了一下他仅有的东西——秦教授的U盘、那把锈铁棍、还有半袋发霉的米。他没别的可带,连那床破棉被都得留下,太沉了,跑不动。
走出仓库时,雪下得更大了,地上的雪越来越厚,把他的脚印都快盖住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找个更隐蔽、更没人的地方,继续他的“自我放逐”。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他看到前面有个废弃的铁路道口,旁边有个小岗亭,看起来还能遮风挡雪。他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有个旧炉子,还有一把破椅子,比仓库强多了。
他把东西放在椅子上,然后开始找能烧的东西——岗亭里有几张旧报纸,还有几根碎木头,他试着用打火机点燃,报纸烧得很快,木头有点湿,好不容易才燃起一点小火,炉子不冒烟,正好。
火烤在脸上,暖了点。他摸出秦教授的U盘,放在火边烤了烤,不是为了加热,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U盘上的“秦”字,想起秦教授说的“安全不是藏起来,是记在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他以前在龙穹做过设备维修,或许能自己改装一个读U盘的设备?
他在岗亭里翻了翻,找到一个旧的收音机,还有几根电线。他把收音机拆开,里面的零件还能用,他试着把电线接在U盘的接口上,虽然很简陋,但说不定能读出一点数据。
“小雪,保佑哥能成功……”他对着U盘小声说,然后接通了临时电源——用的是收音机里的旧电池。
屏幕亮了一下,虽然很暗,但真的读出了U盘里的一个小文件!是秦教授的录音,声音有点模糊,但能听清:“小林,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可能不在了……‘蓬莱’的核心在稷下数据中心,‘宗师’的弱点是……”
录音到这里突然断了,电池没电了。但林劫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了“蓬莱”的核心位置,知道了宗师有弱点,这就够了。
他把U盘收好,重新把收音机装起来。外面的雪还在下,可他心里的冷好像少了点。他知道,他的自我放逐还没结束,未来的路还是一个人走,还是会很危险,但他不再迷茫了——他要去稷下数据中心,找到“蓬莱”的核心,完成秦教授的心愿,给小雪一个交代。
他坐在破椅子上,看着炉子里的小火,心里对自己说:“林劫,从今天起,你一个人走,别再连累任何人,也别再回头。”
雪还在下,岗亭里的小火还在烧,像黑暗里的一点希望,支撑着他在自我放逐的路上,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