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送往家庙那日,云舒没有去送行,也没有过多感慨,只是在惠泽堂的药圃里,亲手移栽了一株新采的铁皮石斛。阳光洒在嫩绿的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指尖拂过叶片上的纹路,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陆景渊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了然——那个被仇恨缠绕了两世的姑娘,终于在这一刻,真正与过去和解,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自云家冤案昭雪、柳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后,云舒明显变了。从前她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化不开的郁结,即便笑时,眼底也藏着淡淡的疏离与警惕;如今那层郁结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润与从容,说话时语速放缓了些,对待患者愈发耐心,连看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暖意。
这日清晨,惠泽堂刚开门,便迎来一位特殊的患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是当年云家冤案中,曾受柳氏蛊惑、作过虚假证词的邻居。老妇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医馆,见到云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云大夫,老身当年糊涂,被柳氏蒙骗,说了不该说的话,害了云家……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周围候诊的患者纷纷侧目,有人面露鄙夷,有人轻声议论。云舒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起,语气温和:“老人家,快起来。当年之事,主谋是李嵩、柳氏等人,你也是被胁迫蒙蔽,并非本意。”
老妇人哽咽着说:“可我终究是说了假话,给云家添了麻烦……这些年,我日日活在愧疚里,吃不下睡不着,听闻云家平反,云大夫你宽宏大量,我便想来给你磕个头,求个心安。”
云舒扶着老妇人在一旁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又仔细为她诊脉:“老人家,你脉息紊乱,脾胃失调,想来是这些年忧思过度所致。我给你开一副安神健脾的方子,按时服用,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她顿了顿,看着老妇人满是愧疚的眼睛,认真地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早已放下了仇恨,也希望你能放下愧疚,好好安度晚年。”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释然。老妇人怔怔地看着云舒,眼中满是感激,连连道谢。待老妇人离开后,学徒青禾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真的不怪她吗?当年若不是她作伪证,或许云家的冤案能早一点查清。”
云舒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药材,一边分拣一边说:“怪过,恨过,甚至在前世,我也曾因这些仇恨,差点迷失了自己。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仇恨就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里,伤害的终究是自己。那些真正的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这些被蒙蔽的人,若一直揪着不放,不过是让仇恨继续消耗自己罢了。”
陆景渊恰好此时前来,听到这番话,眼中满是欣慰。他走到云舒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药材,轻声道:“你能这样想,我很为你高兴。”
云舒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笑意:“是你让我明白,这世上除了仇恨,还有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有父亲的陪伴,有你的守护,有医馆里的这些患者,还有我们即将开启的未来,这些都比沉溺于过去更有意义。”
从那以后,云舒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医馆的经营与医术的精进中。惠泽堂与江南惠民药局的规模不断扩大,她不仅亲自坐诊,还开设了医馆学徒班,将云家祖传的医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有志于行医的年轻人。她挑选学徒的标准从不论出身,只看品性与悟性,不少贫苦人家的孩子因她得以习得医术,走上行医济世的道路。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云舒便已起床,前往药圃查看药材的长势。她亲自指导学徒辨识药材、炮制饮片,从选材到晾晒,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把关。遇到疑难杂症,她便与父亲云峥一同钻研医案,结合临床经验,不断探索新的诊治方法。有一次,苏州城爆发时疫,患者上吐下泻,病情凶险。云舒连续多日不眠不休,查阅古籍,反复试验,终于研制出有效的汤药,控制了时疫的蔓延,挽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
皇帝听闻此事后,再次下旨嘉奖,赏赐了大量珍贵药材与医书,并亲笔为惠民药局题写了“仁心济世”四个大字。百姓们对云舒更是感激不尽,送来的匾额与感谢信堆满了医馆的偏院。云舒却始终保持着谦逊,她常对学徒们说:“医者,当以仁心为本,以医术为器,能为百姓解除病痛,便是最大的荣耀。”
闲暇之余,云舒会与陆景渊一同游历江南的名山大川,采集珍稀药材。他们曾在清晨的山间采摘带露的灵芝,曾在黄昏的溪边辨认水生的药草,曾在幽静的古寺中偶遇隐世的老郎中,探讨医术心得。每一次出行,不仅让他们收获了珍贵的药材,更让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
陆景渊总会提前安排好锦衣卫的事务,尽可能多的陪伴在云舒身边。他会帮她背着药篓,为她拨开挡路的荆棘,在她累时递上温热的茶水,在她专注于辨识药材时,默默守护在一旁。夕阳下,两人并肩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身影被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的清香与彼此的温柔。
这日,云舒与陆景渊一同回到云家祖宅,看着庭院中盛开的牡丹,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已无波澜。云峥正在书房整理医案,看到两人回来,笑着说:“舒儿,景渊,我刚整理出你祖父当年治疗肺痨的秘方,你们过来看看,或许能有所启发。”
云舒与陆景渊走进书房,围在书桌旁,看着泛黄的医案,认真地听着云峥的讲解。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三人身上,温暖而祥和。云舒看着身边的父亲与爱人,心中满是安宁与幸福。她知道,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前世仇恨的枷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夜色渐深,云舒站在祖宅的庭院中,看着天边的圆月,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前世的血海深仇,今生的艰难困苦,都已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淡去,化为成长的养分,让她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美好。从今往后,她将继续以仁心行医,以善意待人,与陆景渊一起,守护着医馆,守护着百姓,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与安宁。
她的未来,不再被仇恨笼罩,而是充满了光明与希望。惠泽堂的灯火,将继续为深夜求医的百姓点亮;云家的医术,将在她的手中发扬光大;而她与陆景渊的爱情,也将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醇厚绵长,书写出属于他们的美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