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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轻舞踏着满地零落的桃花瓣回到月下竹苑。

一抬眼,便见院中那株万年桃花树下,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风拂过,卷起几片绯色花瓣,缭绕于他玄色衣袍间,宛如暗夜里悄然绽放的幽魅。

流苏与银饰在他发间、衣角无声摇曳,折射着清冷微光。

见她归来,阮扶风缓缓抬眸。

那双原本深邃如星海、敛着万千莫测的灰蓝色桃花眸,在触及她身影的刹那,仿佛冰封的湖面骤然春风拂过,瞬间融漾起缱绻而温存的柔光,清晰地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扶云乘风九万里

“轻轻回来了!”

阮扶风眸光温软,指尖拂去她发间一片落英。

“龙族古文学得如何了?”

阮轻舞睫羽微颤,似想起某些灼热缱绻的画面,耳尖悄然漫上绯色。

“算是学得……刻骨铭心。”

她抬眼望入南域王深邃的桃花眸,轻声问:“哥哥等了很久吗?”

“不久。”

阮扶风唇角牵起清浅弧度,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暗涌。

唯有他自己知晓,等待于他而言是何等焦灼漫长,几乎以为今夜她再不会踏月归来。

他执起她微凉的柔荑,将那份失而复得的暖意紧紧裹入掌心,声音沉静如月下幽潭。

“只要能等到轻轻回来,再久,哥哥都愿等。”

语罢,他牵着她穿过簌簌花雨,一同步入内室暖光之中,徒留满地清辉与桃花香絮在门外悄然弥漫。

“哥哥不是想管束你。”

阮扶风的声音低沉下来,指尖轻轻将她一缕散落的银发别至耳后,流苏银饰随之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只是……想你了。”

他灰蓝色的眼眸中漾着难以化开的眷恋,借着窗外流淌的月光,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此次不过是借着新生大比的机会,才能踏足云上学宫,这个六界圣地。

下一次相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思及此,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惶恐又悄然探首,让他几乎想将这一刻无限拉长。

“轻轻也想哥哥呀。”

阮轻舞仰起脸,眸光清澈潋滟,主动将脸颊贴近他微凉的掌心,声音甜软得好似。

她尾音拖得微微绵长,带着不自知的娇憨,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最柔软处,瞬间抚平了他所有不安,只余下满腔快要溢出的疼惜。

南月

“这次新生大比,有机会能得到自由出入云上学宫的通行令。”

阮轻舞眼眸晶亮,带着几分雀跃望向他。

“等我拿到了,就赠予哥哥。”

“这样哥哥闲暇时,便能来看我了。”

她话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若其他时候哥哥想我,也不必忧心,轻轻自会去寻哥哥。”

“尘川给了我,自由出入学宫的特权。”

阮扶风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怜惜。

他执起玉梳,指尖温柔地穿过她流水般的银发,小心翼翼地将发间缀着的星辰饰物一一摘下,置于案上,动作轻缓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哥哥不要什么通行令。”

他声音沉静,却裹着满满的珍视。

“只要我的轻轻,永远平安喜乐。”

梳齿缓缓理顺她的长发,他微微俯身,灰蓝的眸中映着她的倒影,语气凝重了几分。

“此次大比不同以往,是六界继承人的博弈,风波暗藏,凶险难测。”

“六界之争与轻轻无关,你不要卷入其中。”

“答应哥哥,万事皆以保全自身为主,可好?”

“嗯。”

阮轻舞顺从地颔首,发丝在他指尖流淌,声音乖软。

“我听哥哥的。”

“对了哥哥,那盏遗失的命灯,我已经寻到下落,你不必再费神寻找了。”

阮轻舞语气轻缓,试图让这个消息听起来不那么惊心动魄。

阮扶风执梳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瞬间凝起寒霜。

“嗯?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狂徒所为?”

他声音低沉下去,周身尊贵温和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仿佛有无形毒瘴弥漫开来。

“本王定要将他……请去南域毒窟深处,好生款待一番。”

“咳。”

阮轻舞睫羽轻颤,小声吐露。

“是……人皇陛下。”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仅阮扶风怔在原地,连蜷在角落小窝里假寐的腾蛇小白都猛地竖起脑袋,瞳眸圆睁。

窗棂上守夜的星泪更是惊得翅膀都忘了扇动,险些从上面栽下来。

“……陛下?”

阮扶风几乎是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那双总是蕴着风情的桃花眸里写满了错愕。

“他——是修行出了岔子,还是被什么邪祟夺了舍?”

他与人皇相识已久,深知那位陛下素来清正浩然,品性高洁如朗月,心中装的皆是山河社稷,行事更是光明磊落。

除了那点众所周知的“断袖”之癖,堪称六界楷模,是位挑不出半分错处的明君。

何曾听说过……这位端坐九重霄汉的陛下,竟会行此等鸡鸣狗盗之事?

“此事……事出有因。”

阮轻舞声音轻柔,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衣带。

“其实,是我当初恳求陛下帮忙的……”

她将当初如何请人皇代为隐瞒,陛下又如何为了以防万一,不惜纡尊降贵带走命灯之事细细道来。

“可你既已无恙,他为何不立刻归还?”

“是不敢么?”

阮扶风听到竟是那次她替命引渡魂河咒印之事,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气恼,语气不免带上一丝冷硬。

蜷在角落的小白忍不住探出脑袋,小声插话。

“主人,您那时候疯起来……连陛下恐怕都得避让三分。”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为了找寻命灯,主人几乎将人间界翻了个底朝天,那般雷霆之怒,谁敢轻易触碰?

“……”

阮扶风闻言一怔,回想起自己当时心急如焚、几乎失控的状态,一时默然。

那般情状,的确无人敢直面其锋。

他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阮轻舞的发顶,语气重归无奈与纵容。

“下次绝不可再如此联合外人欺瞒哥哥了。”

“明日,我亲自去陛下那儿,取回命灯。”

“嗯。”

阮轻舞乖顺应声,步履轻移至屏风之后。

片刻,换了一身漆黑如夜的星辰丝绸寝衣走出,衣料柔软地贴合着身形,其上若有似无的银纹宛如流淌的星河。

她赤着双足,轻盈地爬上铺着厚厚云锦软被的床榻,陷落在一片温暖柔软之中。

阮扶风早已褪去外袍,只着墨色中衣,见状自然地张开手臂,将她微凉的身子揽入怀中,指尖轻弹,一缕微风拂过,室内烛火应声而熄,只余窗外疏朗月光悄然漫入。

“轻轻,睡吧。”

他将下颌轻抵在她发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淡淡馨香。

怀抱被填满的刹那,仿佛连日来的所有空寂与不安都被驱散殆尽,只余一片圆满的宁和。

无论世间百花如何绚烂盛放,他的臂弯,永远是她最安稳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