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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平原国高唐县。

城郭之内,有两大宗族盘踞。

华氏世代书香,经学传世。

但比起另外一门刘氏,则差上一些。

刘氏田产遍布县境,族中子弟多在州郡任职,是高唐县首屈一指的大族。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刘氏府邸的朱漆大门外,忽然来了一名青衣小生。

其双手捧着一方竹制门刺,恭敬地递向门房:“劳烦通禀刘族长,涿郡刘备刘玄德,奉师命游学至此,特来拜见子平君。”

门房不敢怠慢,连忙捧着门刺入内。

正厅之中,刘氏族长刘平刚洗漱完毕,接过门刺一看,眉头顿时蹙起。

涿郡刘备?卢植的弟子?

他心中满是疑惑:高唐县有华歆这等名士,且华歆与卢植是师兄弟,刘备既是游学,理应先去拜会华歆,怎会先来找自己?

但转念一想,刘备亦是刘氏宗亲,且千里迢迢而来,于情于理都该招待。

刘平当即吩咐:“开中门,有请玄德君。”

大门甫一打开,一阵马蹄踏地的沉稳声响传来。

门房瞪着双眼,只见呼啦啦涌入一百多名大汉。

这些人个个鲜衣怒马,身着劲装,腰间挎着环首刀,背上斜挎着长弓,目光锐利如鹰。

人群之中,两名大汉尤为惹眼。

一人身高九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髯长二尺,威风凛凛。

另一人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这是来拜会的吗?

刚出院门的刘平见状,脸色瞬间吓得惨白,双腿微微发颤。

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拱手对为首那人道:“在下刘平,不知玄德君驾临,有失远迎。”

“子平兄!”

居中那名身高七尺五寸的青年连忙上前一步。

他双耳耳垂稍大,但也没有垂到肩膀上,双手虽然长,但也没有长到膝盖。

面容温和却自带一股凛然之气。

刘备抱拳躬身,语气诚恳:“涿郡刘备刘玄德,拜见子平兄长。

久闻兄长为高唐刘氏宗族表率,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见对方言辞谦和,并无恶意,刘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连忙引着众人入内,分主宾落座。

婢女奉上茶水点心,刘平试探着谈及宗族渊源:“不知玄德家中是哪一支?”

刘备顿时感慨不已道:“昔年孝景皇帝分封子弟,我祖中山靖王刘讳胜封于中山,兄长祖上长沙定王刘讳发坐镇长沙。

宗室支脉奉旨藩屏四方,何等鼎盛。

可惜岁月流转,汉室倾颓,我等宗室后裔虽散处各州,却难再聚首。

如今世道渐乱,竟能在此得见同宗,怎不令人唏嘘。”

高唐刘氏,是汉章帝刘炟第五子济北惠王刘寿之后。

按照血脉排,老祖宗都是汉景帝。

刘平闻言,亦是感慨万千:“是啊!

昔年宗室受封,藩屏汉室,遍布天下。

如今却因岁月变迁、乱世初现,各支脉难得相见,真是时移世易啊。

玄德贤弟游学四方,见多识广,此次前来高唐,莫非有何要事?”

刘备放下茶盏,目光陡然变得凝重,环顾了一眼厅内的刘氏族人。

刘平会意,连忙摆手:“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靠近。”

族人们纷纷退去,刘备也冲关羽、张飞使了个眼色。

两人颔首,大步退出厅外,守在门口,目光如炬,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直到厅内只剩两人,刘备才压低声音,沉声道:“兄长,你可知,你刘家已是大祸临头?”

“什么?”刘平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茶水都洒在了衣襟上,“贤弟何出此言?我刘家一向安分守己,从未招惹是非啊!”

“兄长有位兄长,名唤刘典,如今在豫州任刺史,对吗?”刘备问道。

刘平连连点头:“正是!可这与大祸临头有何关系?”

“刘刺史上书御史台,弹劾谯县曹家啸聚私兵,纵横淮上,意图不轨,此事兄长可知?”

刘平愣了愣,随即道:“此事我略有耳闻,听闻曹家确有私兵数千,横行淮泗一带。

刘典此举,乃是为国除奸,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这封奏疏根本没有送到御史台,而是落到了曹家手里!”

刘备的声音压得更低。

但字字如惊雷般落入刘平耳中。

刘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冷汗直流,踉跄着坐回:“怎……怎么会?曹家怎会有如此能耐?”

“兄长有所不知,曹家祖上曹腾,历经顺、冲、质、桓四帝,权倾朝野,家族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刘备缓缓道,“当年皇后宋氏一族被废,与宋氏联姻的曹家,本应一同治罪。

可曹家却能全身而退,仅绝了一门官运,这份底蕴,岂能小觑?

如今司空丁氏,其家亦是世代与曹氏联姻。

朝堂之上,曹家的门生故吏不说遍布天下,但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

刘豫州这封奏疏,若是递到陛下手中,曹家便是抄家灭祖之祸。

如今他们得知此事,岂能善罢甘休?”

刘平听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备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曹家已有对策,令当年打死陛下亲信蹇硕叔叔的曹操,辞官返乡处理此事。

此人行事狠辣,不讲情面。

连蹇硕的叔父都敢乱棍打死,为济南相时,更是把国中长吏几乎全部清退。

兄长以为,曹操此去,会如何行事?

其实根本不用曹家亲自出手,与曹家世代联姻的夏侯家,自会有人出来。

可即便如此,曹家的怒火,也必然会牵连到刘刺史的宗族。

兄长以为,高唐刘氏,还能承受得起曹家的报复吗?”

刘平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地,颤声问道:“玄德贤弟……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要杀我吗?”

刘备连忙上前扶起他,语气恳切:“兄长放心!

我等皆是孝景皇帝分封后裔,同宗同源,岂能自相残杀?

备以项上人头作保,此次前来,绝非为了害你,而是为了救你刘家一命!”

他叹了口气,坦诚道:“不瞒兄长,我自鞭打督邮后,便逃离了安喜县,辗转前往雒阳,如今在曹孟德府中做个宾客。

这些事,都是我亲耳听闻、亲眼所见。”

刘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住刘备的衣袖:“贤弟救我!刘家上下,全凭贤弟做主!”

“兄长莫慌。”刘备安抚道,“刘刺史本应有一场死劫,是我在曹孟德面前力劝,才暂且保住他的性命。

但曹家必然会派人刺杀他的心腹,以示警告。

如今唯一的生路,便是兄长立刻写一封信给刘刺史,让他安生些,不再刁难曹氏,如此才能化解此难。”

注:《典略》中,关于刘备凭借打张纯的功绩,和三年前打黄巾的功绩,前后功绩为安喜县尉的说法,存在明显的时间线谬误。故仅采用其参与打张纯的部分。同时,把历史上曹家的一些行事,和刘备曾随曹操到谯县征兵的记载串联起来,再给刘备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到高唐县。

刘典事迹为虚构,在《蔡中郎集陈寔碑》的记载中,“豫州刺史典”其中查不到姓,故虚构为刘典。

本小说是在正史框架上演绎,但并不是正史,想探究历史的请移步。另外,演绎并不是无脑的胡乱演绎,也是在一定的历史框架下,在历史的空白处,编一个符合逻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