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实验室的金属柜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沈如晦用撬棍撬开第三层抽屉时,指尖触到个硬壳文件夹,封面烫金的“零号”二字已经被岁月磨得发暗。他抽出文件夹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与旧纸张的气息涌出来,像打开了个封存多年的时光胶囊——首页的黑白照片在昏暗中浮现,照片上的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坐在高原兵站的石阶上,左手捏着片三叶草,右肩搭着件明显过大的军外套。
沈如晦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摸向自己的战术背囊,指尖在夹层里翻出张泛黄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卷角,却依然能看清两个少年的模样:左边的沈如晦穿着同款军外套,右边的林殊正举着片三叶草挡在镜头前,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与零号照片上孩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林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给017号克隆人做完初步检查,手套上还沾着营养液的黏液。看到照片的刹那,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金属柜上发出闷响,“零号病人……怎么会和我们的合影长得一样?”
沈如晦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实验台上,手电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光影在纸面流动时,奇迹般的重叠出现了:零号病人的眉骨弧度与沈如晦完全重合,嘴角的梨涡却和林殊分毫不差;连左耳后那颗极小的痣,都精准地落在两人痣点的中间位置,像上帝用圆规画下的对称点。
“是合成的?”林殊的指尖抚过零号照片的边缘,纸质纤维在显微镜下呈现出不规则的断裂,说明照片经过后期拼接,“教授故意把我们俩的特征拼在一起,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零号’?”
文件夹里的病历记录却否定了这个猜测。第一页的入院日期标注着“2010年9月13日”,正是赵二饼牺牲的那天,字迹是教授年轻时的笔迹,“零号”二字的起笔处还带着当时特有的颤抖——沈如晦认得这个笔迹,三年前教授给他写的推荐信上,每个字都藏着相同的震颤,像握着笔的手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他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林殊念着病历上的记录,声音突然卡住,“和我们俩的血型完全一致。沈如晦,你记得吗?那年在勘探队,医生说这种血型的人万中无一,我们俩能遇上已经是奇迹……”
沈如晦的目光落在病历夹着的心电图上,波形图的右上角有个极小的标记,是教授画的三叶草,右叶比左叶长两毫米。这个标记与林雾刻在矿洞铜壁上的完全相同,也与叶青蔓警徽背面的刻痕高度吻合,像条隐秘的线,将所有看似无关的碎片串成闭环。
文件夹中间夹着张褪色的手术同意书,签名处是片空白,却在角落发现两个重叠的指印——技术科紧急比对后传来消息:一个是沈如晦的拇指印,另一个属于林殊的食指,两个指印的边缘完美咬合,像枚被刻意按下的同心章。
“教授当年让我们在同一份文件上按过手印。”沈如晦的记忆突然被激活,他想起十岁那年在兵站,教授举着份“安全责任书”让他们签字,当时林殊嫌写字麻烦,直接按了个指印,自己则在旁边补了个,“原来那不是什么责任书,是零号病人的手术同意书。”
病历的最后几页记录着奇怪的治疗方案:“每日注射沈如晦血清200ml,每周移植林殊骨髓10ml”,日期从2010年持续到2013年,恰好是他们在兵站待的三年。林殊突然想起那段时间自己总爱流鼻血,沈如晦则频繁头晕,教授说“是高原反应”,现在看来,那是被抽走血液与骨髓的后遗症。
“他在用我们的基因改造零号。”林殊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基因序列对比图掉了出来,零号的dNA链上,一半嵌着沈如晦的基因片段,一半镶着林殊的,像条用两种丝线织成的绳,“零号病人根本不是自然存在的,是教授用我们俩的基因拼出来的实验体。”
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响动,小北抱着份档案跑进来,脸色苍白如纸:“沈队,林师父,你们看这个!”他手里的档案袋上印着“镜像计划原型设计图”,图纸中央的胚胎模型上,标注着“沈如晦基因链第17段”与“林殊基因链第23段”的融合点,位置与零号病人的基因序列完全对应。
“镜像计划不是复制单个人。”沈如晦终于理清了所有线索,他指着图纸上的融合点,“是要复制我们俩的基因合体,零号病人是第一个成功案例,35个克隆人是失败品,而教授的最终目标……”
他的话没说完,但林殊已经懂了。教授想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身份替换,而是创造一个同时拥有沈如晦外科天赋与林殊法医直觉的“完美个体”,用这个个体的基因作为模板,批量生产服从于无面组织的超级士兵。
文件夹的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信纸,是教授写给零号病人的:“等你醒来,会有两个哥哥保护你,他们一个能救死扶伤,一个能看穿谎言,你要做的,是把他们的善良,永远留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字迹的末尾带着泪痕,晕开了“零号”二字的最后一笔,像个未完成的拥抱。
沈如晦突然想起教授摘下面具时说的话:“当年救你的是零号病人的心脏组织”,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掠夺,是偿还——用他们赋予零号的生命,反过来延续他们的存在,像场跨越十年的基因轮回。
林殊将两张照片叠在一起,对着光看时,零号病人的身影恰好落在他与沈如晦中间,三个影子在昏暗中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总问教授“我们仨谁是哥哥”,教授笑着说“你们是共生体,就像三叶草的三片叶子,少了谁都活不成”。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我们。”林殊的声音软了下来,他指着病历上教授的批注,“这里写着‘保护机制启动’,每次抽取我们的血液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甚至在零号的基因里植入了‘不得伤害沈林二人’的序列。”
实验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窗外的天光已经泛白。沈如晦将文件夹锁进证物箱,零号病人的照片露在外面,孩子手里的三叶草在晨光中仿佛活了过来。他知道,这个由他们基因拼凑而成的生命,是教授罪恶计划里唯一的意外,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找到零号,就能找到教授真正的目的,找到阻止镜像计划的方法。
小北突然指着照片上孩子的军外套:“这外套……和沈队你现在穿的这件,补丁位置都一样!”
沈如晦低头看向自己的作战服,左肘的补丁确实与照片上的军外套完全吻合——那是当年林殊用自己的围巾给他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勋章都珍贵。原来教授连这种细节都复刻了,像在固执地守护着某个早已褪色的承诺。
“该去找零号了。”沈如晦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将林殊的手与自己的叠在一起,按在证物箱的锁扣上,两个指印再次完美重叠,“不管他在哪里,我们都得告诉他,他不是实验品,是我们的弟弟。”
林殊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张重叠的照片。晨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在纸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三个影子在光里轻轻摇晃,像三株在风中相依的三叶草,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根。
毕竟,那是藏在档案里的真相,是刻在基因里的羁绊,是无论如何也分割不开的、用生命书写的共生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