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神农洞一行,波折横生,远超预料。
不仅三寒器之一的梭罗果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获得,更知晓了颠覆认知的上古秘辛,乃至遇见了那位自称“逍遥子”、神通盖世的真武派掌门。
云天河与慕容紫英更是各自得了机缘,体内真气与剑道感悟皆有精进。
离开月幽之境,重返琼华山门,四人心中皆萦绕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慕容紫英将光纪寒图、鲲鳞与那枚蕴含着月幽之境清冷气息的梭罗果郑重收起,一向冷峻的面容下,是翻腾不休的思绪。
逍遥子前辈展现的“破碎虚空”之境,以及那番关于神魔本源、天道人心的言论,不断冲击着他固守多年的信念。
云天河则简单许多,他只觉得逍遥子大叔厉害得不得了,传给他的功法感悟让身体暖融融的很舒服,力气好像也更大了。
他心心念念的,是尽快用这三寒器帮助玄霄前辈脱离苦海,然后就能知道更多关于爹娘的事情,也能更好地保护菱纱。
韩菱纱与柳梦璃同样沉默。韩菱纱反复咀嚼着楚寒镜所述的神农、伏羲、女娲之事,联想到自身家族宿命,只觉前路迷雾重重,那高高在上的神界,似乎并非想象中的净土。
柳梦璃眉宇间轻愁更甚,身为幻瞑界少主,她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那血脉渊源带来的沉重,逍遥子展现的通天手段与真武之道,让她看到了一丝不同可能的微光,却也让她更深切地感受到自身处境之微妙。
回归琼华,慕容紫英即刻将寻得三寒器之事禀明掌门夙瑶。
夙瑶闻讯,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是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随即下令,破冰之事需谨慎,需请动几位隐世不出的师叔祖,即重光、青阳等长老共同主持。
是夜,琼华禁地,玄冰洞窟之前。
气氛肃穆凝重。以重光、青阳两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为首,数位琼华宿老分列四周,结成玄奥阵势。
夙瑶立于阵眼,慕容紫英、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则退至稍远处观望。
洞窟内寒气森森,那万载玄冰仿佛凝聚了世间极寒,光是靠近便觉血脉凝滞。
“开始吧。”
重光长老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夙瑶颔首,手掐法诀,与诸位长老同时将精纯的琼华灵力注入预先布置好的法阵之中。
道道湛蓝光华自地面升起,如同锁链般缠绕上那厚重的玄冰,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试图瓦解其结构。
慕容紫英亦上前一步,将盛放三寒器的玉盘置于阵心。
光纪寒图绽放出清冷辉光,鲲鳞荡漾起幽蓝水波,梭罗果则散发出月华般的柔和气息。
三股至寒之力在法阵的引导下,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然融入玄冰之中,以其同源寒气,从内部中和、消弭着玄冰那顽固不化的烈焰之力。
过程缓慢而艰难,诸位长老额角皆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消耗极大。
洞窟内,玄霄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渴望传出:
“十九年了……终于……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长笑,一股磅礴浩瀚、炽烈如熔岩的力量波动猛地自玄冰深处爆发开来!
那是一种霸道、灼热,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恐怖能量。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万载玄冰再也无法承受内外交攻的力量,轰然炸裂!
无数冰块如同箭矢般四射飞溅,携带着凌厉的劲风,逼得外围的韩菱纱、柳梦璃不得不运功抵挡。
烟尘与冰屑弥漫中,一道身影缓缓自破碎的冰窟中心站起。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剑眉斜飞入鬓,眼神锐利如鹰隼,开阖间精光四射,睥睨自雄。
一头墨发无风自动,周身缭绕着赤红与冰蓝交织的气流,正是羲和阳炎与三寒器的能量!
那庞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禁地,令修为稍弱的弟子几乎喘不过气。
正是破冰而出的玄霄!
他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自由的空气尽数纳入肺中,脸上流露出沉醉与狂放交织的神情。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夙瑶脸上略一停留,微微颔首,随即落在了云天河身上,那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少许,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天河……多谢你。”
玄霄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清越激昂。
云天河见他脱困,由衷地感到高兴,憨厚地笑道:“大哥,你没事了就好!”
然而,慕容紫英的眉头却在此刻紧紧皱起。
他敏锐地察觉到,玄霄师叔破冰时爆发出的那股力量,隐隐透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偏执与狂态。
这与他在禁地外感受到的那个因夙玉之死而悲痛、因长久囚禁而孤寂的“前辈”形象,似乎有了微妙的出入。
一丝不安,如同细微的冰刺,悄然扎入慕容紫英的心底。
玄霄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噼啪轻响,周身气息渐渐内敛,但那深藏于眼底的炽热与野心,却难以完全掩盖。
他看向夙瑶,沉声道:“夙瑶,羲和剑何在?”
夙瑶神色不变,淡淡道:“师兄初脱困,还需静养调理,稳固修为。羲和剑封存于剑冢,待师兄状态恢复,再行取回不迟。”
玄霄目光一闪,冷哼一声,却未再坚持,只是道:“也罢,十九年都等了,不差这几日。”
破冰之事暂告段落,众人各自散去。云天河因玄霄脱困而兴奋,韩菱纱则暗自思忖着如何向玄霄或夙瑶询问破解家族诅咒之法。
柳梦璃却显得心事重重,一路沉默寡言。
然而,更大的变故,发生在次日清晨。
云天河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找韩菱纱和柳梦璃,却只在柳梦璃的房间桌上,发现了一封墨迹未干的信笺,以及一枚散发着淡淡紫芒、雕刻着梦璃花图腾的玉佩。柳梦璃,竟已不知所踪!
云天河心中大急,连忙拿着信找到韩菱纱和慕容紫英。韩菱纱展开信笺,轻声念出,越念脸色越是苍白:
“天河、菱纱、紫英,见字如面。不告而别,实属无奈,梦璃心中愧疚万分,恳请原谅。”
“与诸位相识相伴,乃梦璃此生最快慰时光。寿阳灯市,即墨烟火,陈州琴韵,乃至琼华剑舞……点点滴滴,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然,梦璃有一事,隐瞒至今,如今不得不言明。我……并非人类。”
读到此处,韩菱纱声音一颤,慕容紫英瞳孔骤缩,云天河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我乃幻瞑界少主,婵幽之女。幻瞑界,即尔等所称之‘妖界’。十九年前,与琼华派血战,伤亡惨重者,便是我的族人。”
“身负此血脉,居于琼华,如同置身烈焰油烹。昔日琼华与我幻瞑界之血仇,乃立场之争,无关对错,却深如渊海。
梦璃身为少主,无法坐视族人与收留我、善待我的同门再起干戈,亦无法坦然面对诸位知晓真相后的目光。”
“而今,幻瞑界再次接近人界之期将至,梦璃必须回归,承担起属于我的责任。前途未卜,吉凶难料,唯愿能与母亲、与族人共渡难关。”
“这枚‘梦见樽’玉佩,留与天河。若他日有缘……或可凭此物,感知梦璃所在。”
“珍重。勿念。”
“柳梦璃泣笔”
信笺自韩菱纱手中滑落,她踉跄一步,扶住桌沿,脸上血色尽失:“梦璃……她……她是妖?还是……琼华宿敌,妖界的少主?”
慕容紫英僵立原地,脸色铁青。他一直视为晚辈、悉心教导的柳梦璃,竟是妖族!
而且是即将再次与琼华派兵戎相见的妖界少主!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心神剧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是斩妖除魔的门规,还是往日相伴的情谊?
云天河更是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梦璃是妖?
那个会温柔弹箜篌、会安静听他说话、会和大家一起笑的梦璃,是妖?是琼华派要打的妖怪?
他猛地抓起那枚尚有余温的“梦见樽”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一股说不清的恐慌和难过涌上心头。
“怎么会这样……梦璃……为什么要走……”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无措。
慕容紫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云天河手中那枚散发着妖异紫芒的玉佩,沉声道:“妖界少主……幻瞑界再次接近……这可如何是好!”
风云再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