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还搭在琴匣边缘,指尖微微发颤。她没有动,眼睛也没离开那枚刻着半个“钟”字的玉佩。萧景珩站在她身侧,玄冥剑已收回袖中,肩上的布条渗出暗红血迹。
密室里很静。心灯幽蓝的光映在石壁上,那些熄灭的红纹偶尔闪一下,像没断干净的线。
“他们不是活人。”谢昭宁低声说,“心跳太规律,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出手三招一停,是被人控制的信号。”
萧景珩点头。他靠着一根石柱坐下,撕下另一截衣料继续包扎伤口。“你刚才弹的那段音律打断了符阵,说明他们的系统靠声音维持运转。”他抬头看她,“幕后的人一定就在附近,用某种方式发送指令。”
谢昭宁闭眼,再次调动《心音谱》。这一次她不再盯首领一个人,而是感知整个空间的情绪场。七名守音卫站得笔直,动作完全同步,唯有首领的动作有极细微的延迟——像是接收命令后再传给其他人。
“他是主节点。”她睁开眼,“只要切断他和后台的联系,其他人都会停摆。”
萧景珩盯着地面裂缝合拢的地方。“这些符阵不只是防御机制,也是信号通道。如果我能破坏某个关键节点……”
“不行。”谢昭宁打断他,“你现在动手会暴露位置。而且我们不知道控制中枢在哪一层。贸然行动只会触发更强的禁制。”
萧景珩沉默片刻,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谢昭宁看着远处僵立的守音卫。“他们被改造成傀儡,但保留了战斗本能。这类人往往自负,认为自己不可战胜。如果我们假装撤退,他们会分兵追击。”
“你是说,引他们出来?”萧景珩明白了。
“我用琴音制造一段‘溃逃频率’,听起来像是人在慌乱中逃跑的心跳节奏。他们会以为我们想逃,按程序追击。”谢昭宁说,“你提前埋伏在岔道口,等落单的守卫经过,立刻解决。”
萧景珩思索几秒,补充:“不能只靠偷袭。他们身体被改造过,普通攻击伤不了。必须打中要害,一击致命。”
“我可以帮你定位。”谢昭宁说,“《心音谱》能感知他们的运行节奏。只要你打断那个频率,他们就会短暂失衡。”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萧景珩站起身,活动了下右臂。伤口还在疼,但他握剑的手很稳。“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恢复一点力气。”谢昭宁轻抚琴匣,“刚才连续用《乱息诀》,精神有点撑不住。”
萧景珩没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她。“边关将士用的提神药,吃了能撑两个时辰。”
谢昭宁接过药丸吞下。一股热流从喉咙滑到胃里,头脑渐渐清醒。
她盘膝坐下,十指轻轻搭在琴弦上,闭眼调息。萧景珩则走到石柱阴影后,检查玄冥剑的刃口是否完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
密室的红纹又亮了一次,比之前更微弱,像是能量即将耗尽。但这反而让他们更紧张——系统快重启了,必须赶在下一波禁制启动前行动。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谢昭宁忽然开口,“为什么首领会被操控?其他守音卫可以理解,他是高层执律使,按理说不该这么容易被渗透。”
萧景珩走回来,在她旁边蹲下。“也许他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只是个容器。”
谢昭宁心头一震。她想起养父笔记里的记载:钟离烈战死当夜,尸骨无存。可没人知道,是不是真的连骨头都没留下。
“如果是这样……”她说,“那幕后之人很可能掌握了某种复活术,或者把意识封进了躯壳。”
“不管是什么,我们现在没法深究。”萧景珩握住她的手,“先解决眼前的威胁。其他的,等活着出去再说。”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她心里安定了一些。
谢昭宁点点头,睁开眼。“我准备好了。等我弹出第一段音律,你就往右道第三岔口移动。那里视野好,适合埋伏。”
“你要小心。”萧景珩看着她,“别离琴太远,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停下。”
“我知道。”她反手握了他一下,“你也别硬拼。看到破绽再出手。”
两人起身。谢昭宁将琴匣背到身后,手指贴上琴弦。萧景珩把剑藏进宽袖,身形一矮,悄无声息地向右道潜行。
谢昭宁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她开始弹奏。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像是风吹过枯叶。接着节奏加快,心跳般的鼓点从琴弦上传出——那是伪装的恐惧,是逃亡者的喘息,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音波扩散。
七名守音卫同时转头,目光锁定她所在的方向。
首领单膝跪地,身体还在抽搐,但听到琴音后,他的头缓缓抬起,眼神变得锐利。
谢昭宁不停手。她一边弹,一边往后退,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配合琴音营造出真实的逃窜感。
两名守音卫迈步向前,步伐整齐划一。
又一段急促旋律流出。其中一名守音卫突然改变方向,脱离队伍,独自追来。
谢昭宁嘴角微动。
成功了。
她继续后退,转入右道入口。眼角余光扫见萧景珩的身影已在岔口阴影中隐没。
追来的守音卫踏入通道,脚步坚定。
谢昭宁停下弹琴,迅速靠墙站立,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那名守音卫经过拐角的一瞬,一道黑影从上方扑下。
剑光一闪。
守音卫脖颈处喷出一股黑血,身体僵直,轰然倒地。
萧景珩落地未出声,快速检查尸体。颈部切口很深,几乎斩断脊椎。对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抬头看向谢昭宁。
她正望着地上尸体,眉头微皱。
“怎么了?”他低声问。
“他的心跳……停得太快。”谢昭宁走近,“正常被操控的人,断电后应该还会挣扎几秒。但他是一瞬间就死了。”
萧景珩也察觉不对。他掀开守音卫的衣领,发现后颈有一道缝合痕迹,皮肉颜色与周围不同。
“这不是真人。”他说,“是用尸体改造的傀儡。”
谢昭宁后退半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动作一致、毫无情绪波动。
他们是死人。
“那首领呢?”她喃喃道,“如果连执律使都是假的……真正的守音卫在哪?”
萧景珩收起剑。“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们已经解决一个,接下来按计划继续。”
谢昭宁点头。她重新搭上琴弦。
这次她换了节奏。不再是逃亡,而是虚弱无力的挣扎,像是受伤后勉强前行。
琴音一起,剩下的六名守音卫又有两人转向右道。
但她没动。
因为她看见,倒在地上的傀儡,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