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破碎的镜界与归墟之影
全球性的空间扰动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尚未平息，更深层的暗流已然涌动。青州大学前沿基地的气氛凝重如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测屏幕上，那些代表空间稳定性的曲线虽然从剧烈波动中回落，却始终在危险阈值附近徘徊，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林守墨站在基地核心指挥室的全息投影前，凝视着那幅不断更新、标注着全球异常能量点的世界地图。代表高危的猩红色斑点如同瘟疫般扩散，不仅局限于人口稠密区，连深海、极地、原始丛林都未能幸免。界壁的削弱是全局性的，无处不在。
他的身体在官方顶级资源和自身不懈努力下恢复了七成，经脉的裂痕被新生法力缓慢温养弥合，那被封印的力量沉寂着，但与之那种如臂指使的“亲近”感却与日俱增，这让他欣慰之余，心底也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白夜“福兮祸之所伏”的警告，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回响。
陈昊的“九阳锻体诀”已初窥门径，周身气血不再是散乱的火炉，而是凝练如烘炉，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灼热而内敛的威势。苏小婉的“清心护灵咒”使得她在面对负面能量冲击时从容了许多，“灵犀指”更是能精准地点散弱小的灵体聚合，甚至能进行短距离的精神传讯。赵明宇领导的技术团队，则成功将几个基础防护符文与单兵护甲结合，研制出了第一代“灵能护甲”原型，虽然续航和强度有待提升，但已是划时代的进步。
秦清忙碌于协调全球事务，但每天都会与林守墨进行简报沟通。张猛则负责基地的防御建设和新晋人员的战术训练，将来自血枫林和老礼堂的实战经验迅速转化为可传授的课程。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团队在磨砺中壮大，技术在压力下突破。
然而，林守墨心中那股不安却愈发强烈。墨渊和他背后的存在，绝不会坐视他们安稳成长。那全球性的空间削弱，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说，是总攻开始前的战场清扫。
这天下午，警报并非来自外部监测，而是源于图书馆古籍修复室。
玄圭的玉简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个近乎撕裂般的意念强行闯入了正在室内静修的林守墨、陈昊、苏小婉三人的脑海：
「镜界……破碎了！小心……它们要出来了！」
几乎是同时，赵明宇惊恐的声音从基地公共频道和每个人的个人终端上炸响：“警报！图书馆区域检测到超高强度、无法解析的空间畸变！能量读数……读数无法测量！空间结构正在……正在像镜子一样碎裂！有东西……很多……无法形容的东西正在涌出！”
指挥室内，全球地图上，代表青州大学的那个点，瞬间从代表警示的黄色，跳变成了代表终极危险的、不断闪烁的漆黑色！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部署。林守墨、陈昊、苏小婉三人如同三道利箭，瞬间冲出修复室，冲向图书馆一楼大厅——畸变的中心！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经历过数次恶战的他们也感到头皮发麻。
图书馆一楼大厅，那原本开阔的空间，此刻仿佛被打碎的万花筒。空间不再是连贯的整体，而是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闪烁着诡异色彩的裂痕！这些裂痕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地延伸、扭曲、破碎、重组！透过这些裂痕，可以看到后方并非图书馆的墙壁或书架，而是一片片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诡异景象——有时是燃烧的熔岩地狱，有时是扭曲的丛林幻影，有时是无数哀嚎面孔组成的河流！
这不是稳定的空间通道，而是彻底的、狂暴的“空间破碎”！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将图书馆的这一角从现实世界的坐标上硬生生“掰碎”，让其与无数个未知的、危险的碎片空间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而从那无数破碎的“镜面”裂痕中，正有难以计数的、形态根本无法用常理理解的“东西”蜂拥而出！
它们并非实体妖兽，也非灵体怨魂。有的像是扭曲的光影，所过之处，现实景物如同油画般剥落、溶解；有的如同蠕动的几何符号，不断重组，散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规则污染；有的则干脆就是一团不断膨胀的“虚无”，吞噬着光线、声音甚至空间本身！它们共同的特征是，都带着浓郁到极致的“归墟”气息——混乱、吞噬、回归原始！
“是‘镜界’的碎片生物！”玄圭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直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传说在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存在着无数破碎的、不稳定的镜像空间，里面孕育着完全遵循‘归墟’法则的扭曲存在！墨渊……他竟然找到了强行打破镜界壁垒的方法！这些怪物本身不算太强，但它们携带的‘规则污染’极其可怕！」
仿佛为了印证玄圭的话，一只如同由无数破碎镜片组成的、形似猎犬的怪物猛地从一个裂痕中扑出，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直接撞向一旁的书架。在接触的瞬间，那个实木书架连同上面的书籍，并没有被撞碎，而是如同映照在哈哈镜中的影像般，被极度拉伸、扭曲，然后“啪”的一声，如同气泡般彻底消失，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留下！它直接“抹除”了那片空间内物质存在的“规则”！
另一团不断变幻色彩的混沌光影，则朝着一名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穿着新型灵能护甲的研究员飘去。那研究员惊恐地举枪射击，特制的破魔子弹却直接穿透了光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光影笼罩住研究员的瞬间，他身上的灵能护甲光芒狂闪，然后迅速黯淡、腐朽，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连同他本人一起，化为了一具穿着破败盔甲的干尸，随即又被无形的力量碾为齑粉！它加速了“时间”流逝的规则！
“不要硬接！避开它们的规则影响范围！”林守墨厉声大喝，同时双手疾挥，数十张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定空符”激射而出，试图稳定那些不断蔓延的空间裂痕。
符箷贴在裂痕边缘，金光闪烁，确实让部分较小的裂痕扩张速度减缓，但对于那些巨大的、如同伤口般狰狞的主裂痕，效果微乎其微！这里的空间结构已经彻底崩坏，如同摔碎的镜子，难以粘合！
陈昊怒吼一声，尝试将凝练的纯阳气血轰向一只靠近的镜片猎犬。至阳之气对阴邪之物的克制效果依旧存在，那猎犬发出一声仿佛玻璃摩擦的尖啸，身体边缘的镜片变得模糊、融化，但它并未立刻消亡，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向陈昊，试图用自身的“抹除”规则去侵蚀陈昊的纯阳领域！
苏小婉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她能“看”到这些镜界生物并非拥有智慧，而是纯粹遵循着某种毁灭本能。它们混乱的意识如同噪音，难以沟通，难以安抚。她只能尽力将灵觉化作无形的屏障，干扰它们的行动轨迹，为林守墨和陈昊争取反应时间。
“不行！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的能力太诡异！”陈昊一拳将那只镜片猎犬轰退，但手臂上覆盖的纯阳气血也被消耗了大半，脸色难看。这些怪物，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有限，而它们的规则污染却防不胜防！
大厅内的空间裂痕还在不断增加，涌出的镜界生物也越来越多，各种诡异的规则效应开始叠加，使得整个大厅的空间变得更加混乱和不稳定，光线扭曲，重力异常，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时间流速差异！
“必须找到维持这个‘镜界破碎’状态的核心！摧毁它！”林守墨一边艰难地维持着定空符的效果，一边对通讯器大吼，“明宇！能分析出能量源吗？”
“无法精确定位！”赵明宇的声音带着绝望，“能量源……无处不在！仿佛整个破碎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源！等等……有异常！所有裂痕的能量流向，在宏观上……似乎指向大厅中央……那个原本放置雕塑的位置！”
大厅中央？那里现在只有一片不断扭曲变幻的、如同无数破碎镜面叠加而成的混沌光团！
就在林守墨三人陷入苦战，几乎要被潮水般的镜界生物和混乱的规则效应吞没之际，一道清冷的光，骤然照亮了这片破碎的殿堂。
那光并非来自头顶，而是来自图书馆的入口。白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黑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大厅内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抬起了右手。这一次，他掌心中浮现的，并非那枚“寂静令符”，而是一枚更加古朴、更加复杂的银色罗盘。罗盘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疯狂地旋转，最终定格在了大厅中央那片混沌光团的方向。
“果然……是‘归墟之影’。”白夜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
“白夜！”林守墨看到他的出现，心中莫名一松，“你知道这是什么？”
“镜界碎片，归墟力量的显化之一。”白夜简洁地解释，目光扫过那些肆虐的扭曲生物，“它们本身不足为惧，麻烦的是支撑这片破碎空间的‘锚点’——那个‘归墟之影’。不摧毁它，这里的空间会不断破碎下去，直到将整个基地，甚至更大范围都拖入镜界的混乱夹缝。”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银色罗盘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符文从罗盘中流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向整个大厅蔓延！
这些银色符文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尺规，开始强行丈量、界定这片破碎的空间！它们所过之处，那些扭曲混乱的空间裂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压缩，扩张的趋势被强行遏制！就连那些镜界生物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中！
“这是……‘界定罗盘’？”玄圭震惊的意念响起，「他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有！这是传说中用来测绘和稳定初生世界规则的先天灵物仿制品！」
白夜没有理会玄圭的震惊，他看向林守墨，眼神锐利：“我的罗盘只能暂时界定和压制这片破碎空间，无法持久。‘归墟之影’就藏在那片混沌光团的核心，它是这片破碎镜界的力量源泉和规则核心。只有你能摧毁它。”
“我？”林守墨一怔。
“你的力量，天枢戮魔斩，或者说……你体内封印的那股力量，其本质是‘混沌初开，划分清浊’，与这‘归墟之影’的‘吞噬一切，回归混沌’在规则层面是死敌。”白夜语速飞快地解释，“唯有以纯粹的、对立的规则之力，才能从根本上湮灭它！我的‘寂静’更偏向于‘终结’与‘平衡’，无法做到彻底湮灭！”
林守墨瞬间明白了。这是规则层面的对决，是创生与归墟的对撞！
他看了一眼在银色符文压制下依旧疯狂挣扎、试图突破的镜界生物，又看了看中央那片不断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气息的混沌光团，没有任何犹豫。
“陈昊，小婉，为我护法！挡住那些怪物！”林守墨沉声下令，随即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这一次，他没有像前两次那样艰难地、充满痛苦地引动封印。那种“亲近”感让他与那股力量的沟通变得顺畅了许多。他仿佛能“听”到那沉睡力量的呼吸，能“触摸”到其浩瀚的边缘。
他不再抗拒，不再恐惧，而是以一种引导者、而非被支配者的姿态，主动去拥抱、去呼唤那股源自天枢府、却又超越天枢府的古老力量。
暗金色的光华再次从他体表涌现，但这一次，不再是不稳定的波动，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流畅、凝实！那光华在他身后凝聚，不再仅仅是巨剑的虚影，而是隐约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威严的模糊轮廓，仿佛某种古老存在的投影！
整个破碎大厅内的规则都因为这股力量的显现而产生了共鸣般的震颤！那些被银色符文界定的空间裂痕波动得更加剧烈，连带着其中的镜界生物都发出了恐惧的嘶鸣！
白夜看着林守墨身后的模糊轮廓，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林守墨感觉自己的意志前所未有的集中，他与那股力量仿佛达成了一种短暂的“共识”。他抬起手，指向大厅中央的混沌光团。
没有呐喊，没有咒文。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那片混沌，虚虚一斩。
他身后那模糊的古老轮廓，随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最初的光明与最初的黑暗交织而成的暗金细线，悄无声息地划破空间，穿透了无数破碎的镜面裂痕，无视了任何规则污染，精准地命中了混沌光团的最核心！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脆响。
仿佛一个肥皂泡被戳破。
那不断扭曲、散发出恐怖气息的混沌光团，猛地一滞，然后从内部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暗金光芒！所有的混乱、所有的吞噬欲望、所有的归墟规则，都在那暗金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瓦解、湮灭！
随着核心的毁灭，整个大厅内那无数纵横交错的空间裂痕，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积木，开始剧烈抖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弥合！那些从裂痕中涌出的镜界生物，也发出了最后的、充满不甘的尖啸，身体如同被擦除的粉笔画，迅速消散在重新稳定的空气中！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破碎的万花筒景象消失不见，图书馆一楼大厅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那末日般的场景只是一场集体幻觉。只有地面上一些残留的、如同玻璃碴般的空间碎片结晶，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规则扰动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守墨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成功引导了力量，并且……没有失控！虽然消耗巨大，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体内封印的“默契”，又加深了一层。
陈昊和苏小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赵明宇在频道那头也传来了确认空间结构稳定的报告。
白夜收起了银色罗盘，看着林守墨，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看来，你离真正掌控它，又近了一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消散的空间碎片结晶，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这次‘镜界破碎’……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测试’。测试你的成长，测试你体内力量的苏醒程度……我们都被他当成磨刀石了。”
“镜界破碎”事件虽然被成功解决，但其带来的影响和警示却是深远的。
经过事后的详细检测和分析，赵明宇的团队确认，这次事件并非自然发生，而是人为引导的、极其精密的空间爆破。其能量源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提前被埋设在图书馆空间结构内部的几个微小“坐标”，在特定频率的远程信号触发下，同时引爆，造成了局部的、可控的（对施法者而言）空间崩碎。
墨渊，或者他背后的存在，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他们不再满足于打开通道，而是开始玩弄空间本身，将其作为武器和试验场。
白夜的判断很可能是正确的——这是一次针对林守墨的测试。对方在评估他体内力量的苏醒程度和掌控水平。
这让人不寒而栗。敌人在暗处，不仅实力强大，而且心思缜密，手段层出不穷。
基地的防御策略被迫再次调整。除了应对实体入侵和能量冲击，还必须加强对空间稳定性的实时监控和防护，研发针对规则层面攻击的对抗手段。这无疑是一个全新的、更加艰难的课题。
林守墨在事件后闭关了三天，仔细体悟那次成功引导力量的感觉。他确认了自己与封印力量的“亲和度”确实在提升，但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力量深处蕴含的、远超他理解的浩瀚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亘古的意志残留。这让他对彻底“掌控”这条路，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前路漫漫，且充满未知。
陈昊和苏小婉在经历了规则层面的诡异战斗后，对自身能力的运用也有了新的思考，开始尝试将林守墨传授的法门与应对各种非常规威胁结合起来。
秦清将“镜界破碎”事件的详细报告和样本数据提交给了全球超自然应对联盟（一个在空间扰动事件后迅速成立的松散国际组织），引发了巨大震动。各国都开始高度重视这种新型的空间威胁，相关的研究和防御准备被提上日程。
而白夜，在事件结束后再次消失。他只留下一句话给林守墨：“交易继续有效。等你觉得准备好了，来老地方找我。”
所谓的“老地方”，林守墨心知肚明，指的是那次他们联手对抗百鬼夜行后，白夜偶尔会出现的、校园后山那片人迹罕至的竹林。
墨渊的阴影似乎暂时退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一次比一次更凶险、更诡异的攻击，已经昭示了最终决战的临近。林守墨和他的团队，在破碎的镜界中经受住了考验，但也窥见了敌人那冰山一角下，所隐藏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恐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