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尚未完全散去的雨雾，将东流岛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却也映出了其上萦绕不散的、比记忆中更为浓重的灰黑色火山烟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愈发刺鼻的硫磺气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座岛屿散发出的、令人不安的躁动。
“破浪号”小心翼翼地驶近，船身上海魄钢与腐海蛞蝓酸液搏斗留下的斑驳痕迹，在朦胧天光下显得格外沧桑。程然站在船头，青铜望远镜紧紧盯着那座熟悉的火山口，眉头深锁。
“烟柱比我们离开时粗壮了近一倍，颜色也更暗沉。”他沉声对身旁的阿莱和孟婷说道，“龙息水眼的能量恐怕极不稳定，龙鼍的苏醒程度……可能超出了我们的预估。”
孟婷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她取出之前拓印的飞鸟部族记载，再次确认：“记载提到，龙鼍之卵汲取地脉，其苏醒征兆之一，便是地火活跃，烟柱蔽日。看眼下这情形，恐怕不止一两枚卵即将孵化，甚至……可能有成年龙鼍已被彻底惊动。”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针对尚未孵化或刚孵化的幼体，以及可能存在的少数留守成年龙鼍。若是有大量成年龙鼍提前苏醒，任务的难度和危险性将呈几何级数上升。
“计划不变，但需更加谨慎。”程然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如刀，“按原定方案，在岛屿背风面登陆，建立前沿营地。鹰眼，你带三个人，立刻上岸侦查，重点确认龙息水眼周边情况，以及龙鼍活动的痕迹，注意隐蔽，绝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鹰眼领命，立刻挑选了三名最擅长潜行侦查的猎人，放下小艇，趁着晨雾未散，悄无声息地划向东流岛那片他们曾经登陆过的、布满灰黑色沙滩的岬湾。
“破浪号”则在稍远的海域下锚警戒，所有船员轮流休息，保持体力，检查装备，尤其是那些特制的、用来对付龙鼍的燃素包和破甲武器。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海风带来岛上愈发浓烈的硫磺味和一种隐约的、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搅得人心神不宁。程然反复擦拭着手中的海魄钢长矛，脑海中推演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及应对方案。
午后，鹰眼的小队终于返回，几人身上都沾满了灰烬和泥污，脸色异常难看。
“元首，情况……很糟。”鹰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促，“龙息水眼彻底沸腾了，喷射的水柱夹杂着黑烟，几乎看不清内部情况。我们远远看到，至少有五头成年龙鼍在水眼周围徘徊，体型都比我们之前在地下溶洞见到的那头骸骨还要大！它们非常暴躁，互相之间时有摩擦低吼。而且……我们在水眼附近的平台上，看到了至少三枚已经彻底破碎的卵壳，还有几枚上面的裂纹正在不断扩大，里面的东西……随时可能钻出来！”
五头成年龙鼍！外加即将孵化的幼体！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程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有没有发现它们有什么规律？或者弱点？”程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细节。
“它们似乎对水眼喷发的高温水汽有所顾忌，活动范围基本避开水柱直接喷射的区域。另外，”鹰眼顿了顿，回忆道，“我们绕到水眼侧后方时，发现了一片生长在高温蒸汽边缘的奇特树林，那里的树木扭曲盘结，叶片呈暗红色，散发着类似铁锈的气味。那些龙鼍似乎很不喜欢靠近那片林子，宁愿绕远路。”
暗红色的树林？厌恶靠近？
程然与孟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与思索。
“准备登陆！”程然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我们必须在更多龙鼍孵化出来之前行动！目标，先占领那片龙鼍厌恶的树林，作为我们的临时据点和观察点！”
半个时辰后，由程然、阿莱带领的二十人精锐小队，携带大量武器和燃素包，乘坐小艇，在鹰眼侦查队的接应下，悄然登陆东流岛。岛上地面的温度明显偏高，空气中硫磺味浓烈到刺鼻，脚下的火山灰松软陷足。
他们按照鹰眼指引的路线，避开龙鼍主要活动区域，艰难地穿越一片布满锋利火山岩和低矮、带刺灌木的坡地，终于抵达了那片位于龙息水眼侧后方的奇异树林。
一踏入林区，众人便感到一股异样。空气中的硫磺味被一种浓郁的、类似金属和血腥混合的铁锈气息所取代，令人作呕。树林中的树木形态扭曲怪异，树皮皲裂如鳞甲，叶片狭长而坚硬，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泽，在高温蒸汽的熏蒸下微微卷曲。
“这是‘灼铁木’。”孟婷辨认着周围的植物，低声道，“它们能吸收地火中的金属物质，木质极其坚硬沉重，易燃且燃烧时会产生大量有毒浓烟。难怪龙鼍不愿靠近，它们的嗅觉灵敏，定然厌恶这种气味和可能产生的毒烟。”
这无疑是一个理想的临时据点。树林边缘还能看到几处不断冒着气泡、温度极高的浑浊热泉，提供了天然的热源和……可能的防御手段。
程然立刻指挥小队依托灼铁木林边缘，利用现有的岩石和倒下树干，构建简易的防御工事，并派人轮流监视水眼方向的动静。
然而，东流岛的危机远不止龙鼍。就在他们忙于构建营地时，一名在附近警戒的战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踉跄后退，指着地面，脸上满是惊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他刚才站立的那片看似坚实的、覆盖着灰烬的地面，此刻正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数十条约手臂粗细、通体呈半透明粉红色、头部只有一张圆形吸盘的怪异蠕虫，从松软的灰烬下猛地钻出，它们的身躯如同橡胶般富有弹性，速度快得惊人，直扑向最近的战士！
“是‘沸土血蛭’！小心被它们吸附！它们能钻进皮肉，吸食血液！”孟婷厉声警告。
话音未落，已有两名战士的小腿被血蛭吸附上！那粉红色的躯体瞬间绷紧，如同水蛭般牢牢吸住，战士的皮甲竟被其口器轻易刺破，鲜血立刻汩汩流出，被其快速吸吮！两名战士痛呼着，试图用手去扯，那血蛭却滑不留手，且身体极具韧性，难以扯断！
“用火！它们怕高温！”程然急中生智，抓起一根正在燃烧的、用来驱散蒸汽的树枝，猛地戳向吸附在战士腿上的血蛭！
“嗤——！”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传来，那血蛭受到灼烧，身体剧烈扭曲，瞬间松开了吸盘，掉落在灰烬中，迅速钻入地下消失。
其他战士也纷纷效仿，用火把或燃烧的树枝驱赶这些从沸土中钻出的恐怖生物。一番手忙脚乱的应对，总算将所有血蛭逼退，但两名被吸血的战士已然失血不少，脸色苍白，需要立刻包扎。
刚刚登陆，便接连遭遇龙鼍威胁和沸土血蛭的袭击，东流岛的凶险，远比他们记忆中和预想的还要可怕。
程然看着远处那不断喷发着黑烟与高温水汽的龙息水眼，又看了看身边疲惫而紧张的队员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别说解决龙鼍之患，他们自己能否在这座苏醒的火山岛上生存下去，都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