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看到江月瑶的动作停在半空，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跨过去，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江月瑶的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那条白色的弹幕已经被后面的红色海洋彻底淹没，找不到了。
可那六个字，牢牢刻在了她脑子里。
“他们回应我了。”她关掉直播，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行知粗重的呼吸声。
“回应？说什么了？”沈行知追问。
“一个老朋友。”江月瑶放下手机，拿起那颗烧黑的乳牙，在指尖轻轻一捻，黑灰簌簌落下，“它说，材料已备齐。”
沈行知的大脑嗡的一声。
这个暗语，和在化工厂据点缴获的那块晶体里的信息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他们还想抓那些孩子？”他立刻想到了那份名单。
“不。”江月瑶摇头，她的眼神很冷，“这不是计划，这是宣告。他们告诉我，我的直播，不仅没能阻止他们，反而……加速了他们的进程。”
她的话让沈行知刚刚因为直播成功而燃起的一点火苗瞬间熄灭。
就在这时，客厅那台巨大的显示器，再一次亮了起来。
齐云瑞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眼睛里的红血丝像是要爆开。
“你很得意？”他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怒火，“你把整个京市，变成了全世界亡命徒的靶场！”
“靶场一直都在。”江月瑶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我只是把灯打开了，让所有人都看看，靶子后面站着的是谁。”
“少跟我耍嘴皮子！”齐云瑞一拳砸在桌上，屏幕都跟着晃了一下，“就在你的直播结束后三分钟，我的技术部门截获到了一段高强度加密的脉冲信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信号源头，和上次那个金眼祭司的频率完全吻合。”
沈行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内容是什么？”
齐云瑞的目光死死锁定江月瑶，仿佛要用眼神把她钉在原地。
“两句话。”
“第一句，你很熟悉。”
“‘材料已备齐’。”
“还有一句新的。”
齐云瑞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沉重无比的秘密。
“‘圣地即将开启’。”
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圣地即将开启。
这六个字重重压在沈行知的心口。
他看向江月瑶，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圣地？”沈行知艰难地开口，喉咙发干，“他们想干什么？建国吗？还是说，他们找到了一个总部，准备负隅顽抗？”
屏幕里的齐云瑞开口了，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我已经让情报组去查了。全球范围内，所有跟‘永恒教’有关的组织、个人，在过去几年里购买的大块土地、修建的特殊建筑、甚至租用的岛屿，全部都在排查。”
他摇了摇头：“范围太大了。这就像在大海里找一根针。”
“你们找错方向了。”
江月瑶终于开口，一句话就否定了整个市局正在进行的庞大工程。
齐云瑞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
“这不是盖房子，齐局长。”江月瑶走到那面巨大的防弹玻璃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璀璨灯火，“这是一场祭祀。”
她转过身，看着屏幕里的齐云瑞和身边的沈行知。
“材料，圣地，开启。你们把这三个词连起来读。”
沈行知下意识地念了一遍：“材料备齐，圣地开启……”
“这不是一个地点，这是一个流程。”江月瑶的思路清晰得可怕，“‘材料’是钥匙，‘圣地’是锁。他们不是要找一个地方，他们是要创造一个‘场’。”
齐云瑞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场？”
“一个可以让他们的‘神’降临，或者说，一个可以让他们窃取海量气运，完成最终‘蜕变’的特殊时空节点。”江月瑶解释道，“他们的‘圣地’，不在地图上，而在星辰和命理的轨迹里。”
沈行知听得云里雾里：“星辰？命理？这怎么找？难道我们要去问天文台？”
“不用。”江月瑶拿起齐云瑞给她的那个黑色读取器，插上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那份加密的名单再次出现。
上百个名字，像一座座墓碑，安静地陈列着。
“这些，就是他们的‘星辰’。”江月瑶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每一个被标记为‘材料’的孩子，他们的生辰八字，他们的特殊命格，都对应着一道独特的‘气’。”
“当这些‘气’被收集到足够的数量和种类，他们就能以人力，模拟出某种千百年难遇的，足以撕开现实与另一重空间裂隙的‘天象’。”
“那个被撕开的裂隙，那个短暂存在的能量奇点，就是他们所谓的‘圣地’！”
齐云瑞在屏幕那边沉默了很久。
这些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几十年来的办案经验。
“太抽象了。”他揉着眉心，“江月瑶，我需要一个地址，一个我能派人冲进去的地址。不是这些玄之又玄的理论。”
“我给不了你‘圣地’的地址。”江月瑶忽然停下了滑动的指尖，“但或许，我能找到打开‘圣地’的那把钥匙。”
沈行知立刻凑了过去：“钥匙？”
江月瑶没有回答，她把读取器的数据投屏到那块巨大的显示器上。
整个屏幕，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据占满。
“这个名单，是通过‘魂契’和每一个签约者绑定的。它不只是一个记录，更像一个……生命体征监视器。”江月瑶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就在刚才，我的直播结束，他们发出那条信息之后。”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掠过绝大部分名字。
“这些名字，百分之九十以上，代表他们气运的光，都瞬间暗淡了一分。”
“这说明，他们的力量被抽走了。被统一调动，去准备开启那个‘圣地’。”
沈行知看着那些变暗的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些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气运被悄悄抽走。
“可是……”沈行知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你说百分之九十。那剩下那百分之十呢？”
“剩下的，一部分没有变化。”江月瑶说。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还有一个，很特别。”
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屏幕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上。
那名字周围的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暗淡下去。
它反而亮了。
亮得刺眼。
像黑夜里，一盏突然被点亮的，功率全开的探照灯。
齐云瑞和沈行知同时凑近了屏幕，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名字上。
屏幕里，齐云瑞的眼睛骤然睁大。
沈行知更是直接念出了那个名字，声音里满是震惊和困惑。
“陈启明？”
这个名字，他们都见过。
就在几小时前，在他们刚刚破译的名单上。
陈启明，知名文艺评论家，文化界的泰斗级人物，一个频繁出入上流社会，以言辞犀利、品味高雅着称的老派学者。
“为什么是他？”沈行知完全无法理解，“他只是个文化人，一个‘羊’，他的气运为什么不被抽取，反而增强了？”
“因为他不是‘羊’。”江月瑶看着那个亮得异常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说。
“他也不是‘牧羊人’。”
“他是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