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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双脚先后落下,精准地撞进了那片作为缓冲的装饰性灌木丛。

预想中脆软质感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密集的“咔嚓”脆响,干枯坚韧的枝条在他体重下纷纷断裂,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那身造价不菲的高级侍者燕尾服。

“啧...”他低声啐了一口,一边迅速翻滚卸去下坠的力道。

人机传回的俯瞰画面和奥尼尔的保证还在耳边——后院清净,无人看守。

这身行头可是要还的,弄得太狼狈,奥尼尔那家伙指不定又要念叨多久预算超支…虽然已经几乎可以用稀烂形容了…

就在他刚把一根特别顽固的、带着棘刺的枝条从腰侧扯下,颇为狼狈地站直身体时,旁边不远处一丛更为茂密、覆着薄雪的冬青灌木下,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心身体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探向腰间。

难道还有暗哨?

然而,从灌木丛后钻出来的,并非手持利刃的守卫,而是一对衣衫不整的年轻男女。

男孩的礼服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肩上,女孩的裙摆沾满了草屑,两人脸上都泛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以及被撞破好事时特有的惊慌与尴尬。

他们看到一身侍者打扮、却明显刚从楼上跳下来、周身还挂着几片树叶的一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那男孩,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尖叫出声。

“...”

一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再无他人,然后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表情混杂着无奈、好笑和一丝任务中被打扰的不耐,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两位少爷小姐,快回去吧,”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我什么都知道但懒得管”的疲惫,“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那对男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地朝着主楼侧面的小径跌跌撞撞跑去,活像两只受惊的兔子。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一心才无语望天,按下了领结下的ptt。

“工匠2-1。”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落地时现场有两位‘观众’。这就是你说的‘后院没人’?”

耳机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奥尼尔略显尴尬的干咳声:“...呃,意外。Nx-3的俯视角确实存在盲区...而且你知道的,这种事,本身伪装做的也好...”

“切,回头再跟你算账。”一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迅速切换回任务状态,语气变得简洁而正式,“珀尔修斯3-1呼全体,渗透阶段结束,影像已获取。我需要准备返回礼堂了。”

“收到,我去清场。”频道里立刻传来那个在厨房待命的ISt队员冷静的回应。

地窖里那股沉闷气息,此刻竟让一心感到一丝安心。

他动作迅速地脱掉那身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沾满污渍的侍者服,将它们胡乱塞回那个帆布装备包深处。

接着,他拿起ISt准备好的简易卸妆湿巾,对着墙上那面布满污渍的、模糊不清的旧镜子,快速擦拭着脸颊、鼻翼和下颌。

那些精心勾勒出的、改变骨相的阴影和高光被抹去,露出了他原本清爽而略带硬朗的轮廓。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对深褐色的彩瞳,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翡翠般的绿色重新在眼眸中显现,即便在地窖昏黄的光线下,也难掩其锐利与生机。

他并没有完全解除武装,手枪被重新检查后,插回了腰前的枪套,一个备用弹匣和那罐未使用的气体镇定剂也分别放入对应的口袋,作为最后一道保险。

他又重新穿上了那套为“约翰·史密斯”准备的备用礼服——一套剪裁同样精良,但颜色更为沉稳的深蓝色暗纹套装,最后对着镜子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确保自己变回了那个来自星铁高原、彬彬有礼却又暗藏精明的行商形象。

一切收拾停当,他一边习惯性地调整着袖口,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待会儿见到赛琳娜时,该用怎样一种戏谑又带点炫耀的语气,描述刚才那场小小的“落地插曲”。

是直接说“亲爱的,你绝对猜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是故作神秘地引导她发问?

就在他嘴角刚刚扬起一丝笑意,准备按下ptt,用轻松的口吻告知她自己即将返回时—

“...”

耳机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噪音,随即是短暂的沉默。

那是赛琳娜那边的ptt被按下了,但她却没有立刻说话。

一心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脚步也随之停下。

不对劲。

以赛琳娜的性格,若非必要,她绝不会主动使用这个她尚且不太习惯的“传音道具”。

即便使用,也必然是简洁明确的通报,绝不会这样...欲言又止。

所以,是有事情让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他立刻加快脚步,无声而迅速地沿着地窖另一端的台阶向上,重新进入那条仆役通道,同时压低声音询问:“赛琳娜?怎么了?”

耳机里没有传来赛琳娜的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沉、冷峻,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同时又让一心感到有些耳熟的成熟男声,透过赛琳娜的麦克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虽然你刻意改变了发髻的样式,也用妆容遮掩了面容,但这身姿,这肩背挺立的习惯...还有,你下意识回避我目光时...”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赛琳娜。是你,对吗?”

一心的瞳孔震动,脚步瞬间提速,几乎是小跑起来,在错综复杂的通道内穿行,方向直指主宴会厅的所在。

他的大脑同时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这个男人是谁?已经认出来了赛琳娜?

赛琳娜在先前似乎确实见到了熟人,原本说好了回头再聊...

那么,此时她到底是什么状态?

一心强迫自己保持呼吸的平稳,静静地听着频道里的声音。

他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到底掌握了多少赛琳娜的底细,以及赛琳娜如何应对。

短暂的沉默后,赛琳娜的声音终于响起,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能听出的紧绷:“...大人,您...您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为轻柔,刻意模仿着“艾玛”应有的语调,但那份源自本能的、在面对长辈兼上级时的细微颤抖,却未能完全掩盖。

“认错?”男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有很明显的探究意味,“银辉家族的血脉,审判官的仪态,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非一身华服和一张面具就能完全抹去。”

“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

“我...”赛琳娜似乎语塞了,能听到她细微的吸气声。

一心已经穿过了后勤区与宾客区的交界,前方不远处就是通往宴会厅侧翼的拱门。

喧嚣的乐声与人声逐渐变得清晰。

“抬起头,看着我,赛琳娜。”男人的语气带上了命令的口吻,属于审判官和家族长辈的威压透过电波传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家族和教廷的教诲,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不...我不是...”赛琳娜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挣扎,那层“艾玛”的伪装正在信仰、亲情与过往训诫的交织冲击下,变得岌岌可危。

赛琳娜!

一心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撞开了那扇连接着侧廊与主厅后方休息区的帷幔。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目标——就在前方一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旁,赛琳娜深蓝色的身影背对着他,挺拔却僵硬。

而她对面,是一位面容冷峻、身着教廷礼服的高大男性——他先前正站在教廷代表团之中。

男人正是魏特曼,赛琳娜的叔叔,只是此时的一心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眉头微蹙,正要转头。

就在这一刹那,一心脸上瞬间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担忧与疑惑的神情,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入两人耳中,却又不会引起远处其他宾客的过度注意: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快步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绕过赛琳娜的腰际,轻轻揽住了她。

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保护与亲昵意味,同时也巧妙地用自己的身体,隔断了男人那审视的目光。

赛琳娜在他靠近的瞬间,身体有极其轻微的颤抖,但随即,仿佛找到了支撑点一般,那紧绷的肩线松弛了几分。

她没有抬头,只是顺势微微侧身,将半张脸埋向一心的肩侧,仿佛不胜酒力,又像是在寻求慰藉。

一心感受到她的依靠,心中稍定,这才抬起头,迎向男人那双冰蓝色、与赛琳娜有几分相似,却更为深沉的眼眸。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商人约翰·史密斯的客套笑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疏离:“这位大人,请问...是内子有什么地方打扰到您了吗?”

男人的目光在一心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分析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及他与赛琳娜之间那看似亲昵无间的姿态。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一心的问题,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躲在一心身侧的赛琳娜,声音低沉:“我们是否...”

“大人...”一心不等他说完,便微笑着打断,语气依旧彬彬有礼,但揽着赛琳娜的手臂却收紧了些许,彰显着所有权,“我想或许是有误会。内子艾玛性格内向,不擅与陌生人交谈,若有无礼之处,我代她向您致歉。”

他刻意强调了“艾玛”这个名字,以及“陌生人”这个定位。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看一心,又看看始终不肯与他对视的赛琳娜,眼神中的探究与怀疑并未消散,但眼前这“恩爱夫妻”的画面,以及一心那滴水不漏的商人做派,让他一时找不到继续发难的理由。

在这样一个场合,强行纠缠一位“商人的妻子”,并非明智之举。

“...或许,确实是我认错人了。”沉默了几秒后,男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平淡,他对着一心微微颔首,“打扰二位了,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夫人。”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有些缓慢,目光在赛琳娜低垂的头上最后停留了一瞬,随即不再多言,转身,迈着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步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直到那背影彻底看不见,一心才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彻底松弛下来,甚至能感到她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猛地炸开第一朵绚烂的礼花。

巨大的金色光芒瞬间照亮了半个天际,也透过高大的拱窗,映亮了宴会厅内每一张仰起的脸庞。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赤红、湛蓝、翠绿...无数光点呼啸着升空,绽放成一片片璀璨夺目、瞬息万变的华彩,将冬日的夜空装点得如同盛夏花园。

轰鸣声接连不断,掩盖了厅内所有的交谈与音乐。

烟火表演开始了,这也预示着今晚的盛宴,即将步入尾声。

一心没有抬头欣赏这昂贵的景象,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在赛琳娜耳边低语,确保声音能穿过烟火的轰鸣:“我们该走了,亲爱的。”

返回“林语香料铺”的马车里,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车窗外的街道逐渐从云上区的静谧奢华,过渡到内环区的灯火通明,再滑向外环区的昏暗与零星灯火。

车厢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光影,勾勒出对面座位上赛琳娜沉默的侧影。

她已经取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精致却带着疲惫的容颜。

银色的长发有些散乱地垂在颊边,她怔怔地望着窗外不断向后流逝的街景,目光没有焦点,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场与男人的意外对峙中,沉浸在“艾玛”这个角色带来的冲击与恍惚里。

华丽的深蓝色礼服依旧包裹着她挺拔的身躯,但那份属于审判官的锐利与冷硬,似乎被今晚的经历磨去了些许棱角,显露出一种易碎的迷茫。

一心也没有打扰她,安静地坐着,任由马车规律的颠簸声填充着沉默。

直到马车驶入外环区那熟悉的、略带颠簸的石板路,赛琳娜才轻轻叹了口气。

一心这时才转过头,看向她。

借着窗外远处一盏灵髓灯昏黄的光晕,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份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艾玛”的残余痕迹——那刻意柔化的眼神,那微微放松的唇角。

一心那看着赛琳娜,声音放轻:“今天晚上很顺利,也多亏了你在——而且刚才那个‘艾玛’,很迷人。”

赛琳娜猛地回过神,转过脸来,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苦涩。

她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可那全是假象啊,阁下。是伪装,是表演,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戴上的面具...并非真实。”

“是吗...我看不一定。”一心坚定地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绿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澈而专注。

“我想,那也是一部分的你,只是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或者...一直被她所束缚,不敢让她显露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不是假象,赛琳娜。那是一种可能性。”

赛琳娜再一次愣住了,怔怔地回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窗外的夜色般翻涌、交织。

马车碾过一块碎石,轻微地颠簸了一下,车厢摇晃,光影流转。

短暂的沉默后,赛琳娜似乎终于从那深沉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一丝,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些许未褪的恍惚,低声道:“阁下…您又在说怪话了…”

一心看到她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脸上那副引导人生导师般的认真表情瞬间垮掉,换上了惯常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

他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点被戳破的懊恼,又有点理直气壮的狡黠:

“怪吗?你不觉得刚才那样很帅吗?各种传奇故事里,主角在这种关键时刻不都该说点发人深省、照亮迷途之人的话才对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故作姿态地挺了挺腰板,试图找回一点刚才“深沉”的影子,但那绿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彻底出卖了他。

赛琳娜抿了抿唇,避开他促狭的目光,声音虽轻却清晰:“...书里的主角,可不会在说完那种话之后,自己笑场。”

“啧,你不傻嘿~”一心的笑容反而更明朗了几分。

他将身体放松地靠回柔软的椅背,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流逝的灯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与笃定:“不过,我的话,都是真心的。记住这点就行。”

赛琳娜没有回答,只是也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车窗外,黑金城边缘的零星灯火在夜色中快速向后掠去,如同破碎的星辰。

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依旧绵长而悠远,载着各怀心思、却仿佛靠得更近了些的两人,平稳地驶向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