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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叶刃沉默地站在她的药锅旁,侧脸在跳动的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那双异色的眼眸低垂着,避开了伊瑟拉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莉兰妮率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挡在了伊瑟拉和艾琳之间,虽然身形不及伊瑟拉高挑,但指挥官的气势却瞬间撑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空间。

“伊瑟拉女士,”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清冷,却又刻意放缓了语速,“你赶了很远的路,需要休息。等你缓过气来我们再谈。”

说完,她不等伊瑟拉反驳,便半强硬地扶住对方的手臂——触手处一片冰凉,且能清晰地感觉到袍下身体的单薄和颤抖——将她引向棚屋角落那张简陋的休息处。

伊瑟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袭来,让她不得不弯下腰,任由莉兰妮将她按坐在兽皮垫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瞪着艾琳的背影,却暂时失去了言语的力量。

另一边,一心也走到了艾琳身边。他没有试图去碰触她,只是用身体稍稍隔开了她与伊瑟拉的直线视线,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艾琳女士,这锅药是不是快好了?闻起来有点特别,加了新配方?”他像是随口闲聊,目光却敏锐地扫过她微微颤抖的、正无意识按压着自己右侧肋下的手指。

艾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继续用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棍搅动着锅中绿色的药汁。“只是些安神的辅料,帮助某些人冷静下来。”她淡淡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一时间,棚屋内只剩下药汁咕嘟的声音和伊瑟拉逐渐平复但仍显粗重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伊瑟拉脸上的潮红褪去,呼吸也变得相对平稳,一心才拉过一个小木墩,在她对面坐下。

莉兰妮则抱着手臂,靠在对面的岩壁上,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保持着警惕。

“所以,”一心开口,声音平稳,“伊瑟拉女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且这么快?据点那边…”

伊瑟拉抬起眼,眼神中的锐利和愤怒已经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取代。

她看了一眼依旧背对着她们的艾琳,声音沙哑:“据点…交给林愈者大师们了。我能做的已经做完,常规的药剂和法术对那些深度侵蚀的伤员效果微乎其微,留在那里也只是徒增焦虑。”

“至于我为什么来…我知道她。”她朝着艾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知道她最终一定会走到这一步。我了解她的固执,就像了解…了解我自己一样。”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们离开后的那个晚上,我越想越不安。她的研究…那个所谓的‘最终方案’,其核心催化剂,根本不是外物…”

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某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核心。她用力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一心没有追问那个明显的停顿,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绿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回想起艾琳苍白的脸色、按压他站起身,走到艾琳身边。

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是轻松的笑容,而是带着一种郑重的严肃。

“艾琳女士,”他开口,“你的身体…似乎并不适合再待在这里进行如此耗费心神的研究。”

艾琳搅动药汁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心继续道,语气诚恳:“在特区的另一侧,或者说,我的世界里,有着远超这里想象的医疗技术。对于脏器的衰竭、未知的毒素侵蚀,我们有更多的手段可以尝试延长生命、甚至治愈。”

他看向艾琳,目光真诚:“你是一位独一无二的学者,你的知识和研究是无价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安排,护送你穿越那里,接受最好的治疗。”

“这无论对你个人,还是对于未来可能继续需要你智慧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值得的投资。不会有人阻拦。”

棚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莉兰妮也看向了艾琳,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如果艾琳能活下去,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艾琳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转过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平静地直视着一心,那双异色的眼眸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谢谢你的好意,一心阁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的身体,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再仅仅属于我自己了。它是我对抗污染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培养皿。”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那株根系散发着微光的样品,眼神变得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带我离开这里,去另一个世界寻求生机?不…那意味着带走‘它’生长所需的最后养料,是对未来所有可能性的背叛。”

她轻轻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一心,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超然的平静:“我很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正因如此,这最后的一点时光才更不能浪费。在这里,用这具残躯,或许还能为这片土地,为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换回一点真正的希望。”

一瞬间,棚屋内落针可闻。伊瑟拉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莉兰妮攥紧了拳头,下唇紧咬。

一心看着她,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

他完全明白。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战士”,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天平彻底倾斜,另一端放上的,是她所能想象的全部未来。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柄样式古朴、却擦拭得锃亮的镀银手术刀上,试图缓和一下过于沉重的气氛。

“这把刀…看起来很特别。”他轻声问道,转移了话题。

艾琳低头,手指下意识地抚过那冰凉光滑的刀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怀念。

“它啊…”她轻声开口,像是陷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是我养父留下的。一个总喜欢酗酒的人族老头,表面冷漠,脾气也不好,还是个三流…不,或许是不入流的草药师。”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弱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苦涩,也带着温暖:“他总把自己试药后的不适伪装成醉酒,呵…演技烂透了。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被各种未经验证的药剂掏空了身体。”

“有一次,他误饮了被腐化灵髓污染的溪水,毒性猛烈。我情急之下,用了一种自己都没把握的配方…”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撑过来了,但本就衰竭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临走的时候,他却笑着对我说…”

她停顿了一下,模仿着某个苍老而沙哑的声调:“‘你救了世界…代价是我。’”

她抬起眼,看向一心,眼神清澈而通透:“现在,你明白了吗?”

一心凝视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无需再多言。

她选择——继承养父的道路,并决心走得更远。

将自己的一切,血肉、灵魂、乃至最后一线生机,都作为筹码,押在了那个“未来”上。

“我听说过你,一心阁下。”艾琳忽然又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几不可察的欣赏,“我听说过,你在西境做的那些事。你不像他们…不像那些只在乎立场和权柄的人。你更像…古老的史诗里描绘的那种存在,站在正义那边,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一心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复杂和自嘲。

他摇了摇头,坦诚道:“与世界为敌那可太夸张了,真像是什么小说绘本的剧情...我啊,从来没想过要代表什么正义,艾琳女士。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有必要做的事情,完成我被赋予的任务。仅此而已。”

“我知道。”艾琳轻轻点头,那双异色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背后必然也有你所代表的势力,你的作为也绝非纯粹。”

“但我能看到…或者说,听得出——在你权衡利弊、执行命令的表象之下,藏着一种‘单纯的善良’。你会为了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而多费周章,会为了几个本可牺牲的士兵而冒险。更重要的是,作为人类而言你拼命去做的那些事本就‘毫无意义’。”

她微微弯起嘴角,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清淡却真实的笑容:“这就足够了。在这片大陆上,这已经比大多数自称‘虔诚’或‘荣耀’的人,要珍贵得多了。”

一心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棚屋外,白花崖的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将那清冽的芬芳和某种沉重,丝丝缕缕地吹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