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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的广场还浸在夜色里,路灯在潮湿的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

林骁半跪在旗杆基座旁,战术手套的指尖正沿着水泥缝隙摸索,昨夜他叩出的空洞回响此刻成了最精准的坐标。

老方法靠得住。他低笑一声,从战术包里摸出折叠铲,铲刃刚触到水泥就激起细碎的尘屑。

挖到三十厘米深时,暗灰色的诡雷外壳终于露了出来——和下水道那批不同,这枚诡雷缠着银色导线,像条毒蛇盘在地下水箱旁。

林骁摘下战术头盔,从领口摸出个磨得发亮的老式听诊器。

橡胶耳塞塞进耳孔的瞬间,他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导线里的电流声在耳中放大,像春蚕啃食桑叶,又混着液态汞流动的细微震颤。毫秒级延迟。他喉结动了动,左手捏住双红线,右手的剪刀悬在半空。

监控室里,沈砚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热成像画面里,林骁的影子缩成个紧绷的句号,而三百米外的钟楼顶端,三个红点突然从通风口钻了出来——正是。

锁死其他制高点。沈砚敲了敲屏幕上的钟楼通风口,留这个,让他看见猎物。

操作手抬头欲言,触及他眼底的冷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沈砚的拇指摩挲着战术笔杆,笔帽上的军徽被磨得发亮——那是三年前秦翊在边境战场塞给他的,留着,等收台那天用。

此刻,秦翊的轮椅正停在升旗台侧翼的阴影里。

小豆蹲在他脚边,替他系紧作战靴的鞋带。鞋带松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却故意在他脚腕上按了按——那是他们的暗号,确认他还能感知痛觉。

秦翊的右手搭在轮椅扶手上,钢制指节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右眼的纱布被晨露浸得发潮,左眼却亮得惊人,像团压在灰雾下的火。

他能听见广场外的车流声渐起,能听见观礼台工作人员调试设备的低语,最清晰的是旗杆在风中轻晃的吱呀声——那声音和二十年前血牙岭上,陈铮护着的那面旗,晃得一模一样。

秦队,全国直播信号接通了。沈砚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下一秒,广场四周的电子屏同时亮起。

镜头扫过空荡的升旗台,最后定格在秦翊脸上。

右眼的纱布,左眼的微光,还有那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旧疤——弹幕瞬间被他还能看见吗?的追问刷屏,却在三秒后被另一条覆盖:他不需要看见,他就是旗。

钟楼方向的风突然变了。

秦翊的左眼皮猛地一跳。

残存的听力捕捉到一丝金属伸缩的轻响,像蛇蜕下最后一片鳞。

那是狙击枪校准镜筒的声音,二十年边境生涯里,他听过七次——每次都有人死,每次都有人把旗举得更高。

沈砚。他对着耳麦低语,放他开枪......但不能让他命中。

沈砚的呼吸顿了顿,目光扫过监控里钟楼通风口的红点。明白。他说,指尖按下战术笔的开关,笔帽的军徽闪了闪——那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六点五十九分,广场响起倒计时的电子音。

阿龙之子抱着旗杆从后台跑出来时,白手套的指缝里渗出淡红。

他在秦翊轮椅前站定,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秦翊抬起右手,钢制指尖轻轻碰了碰少年攥旗杆的手背——那触感像碰在块烧红的铁上。

现在,你是旗。他把陈铮的军牌塞进少年掌心,金属边缘刺得少年倒抽冷气。

军牌上的弹痕还在,像道凝固的血线,握紧它,就像握住一百个没名字的人。

少年的手指慢慢蜷起,把军牌和旗杆攥成一团。

他抬头时,晨光正爬上他的眼尾,那里有颗和阿龙一模一样的泪痣。

七点整,升旗。

国歌前奏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秦翊的脊背绷得像根弦。

他能听见旗绳滑轮转动的轻响,能听见阿龙之子压抑的呼吸,能听见三百米外钟楼里,那个叫的人扣动扳机的心跳——比国歌的鼓点还快。

火光从钟楼通风口窜出的刹那,秦翊的右臂突然扬起。

机械关节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那是他用残存的神经强行驱动义肢的代价。

陈铮的军牌在晨光中划出银弧,旋转着撞上弹道。

子弹擦着旗面飞过,在红布上烫出个焦黑的小孔,却没能让旗杆偏哪怕一寸。

直播画面自动切到慢放:军牌旋转的轨迹,子弹偏转的弧度,旗角被气流掀起的瞬间——弹幕在零点零一秒内炸成白色,这一掷,是二十年的重量!的字样铺满整个屏幕。

突击组,上!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震颤。

钟楼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声。

当特战队员踹开通风口的瞬间,正举着冒烟的狙击枪。

他望着旗台上完好的旗杆,单片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直到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眯起眼。

他摘下单片镜,露出和卡尔·恩斯特一模一样的灰眼睛。我只想终结神话。他的声音像块冰,砸在金属桌面上。

沈砚把一张泛黄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里,年轻的卡尔·恩斯特站在某国废墟前,身后是面褪色的星条旗,他的笑容比此刻的更冷。你父亲也是棋子。沈砚的手指敲了敲照片边缘,真正的神话,从来不是谁杀了谁,而是有人愿意为一面旗活不成、死不退。

低头看向自己左臂的刺青。父债子偿四个黑字在灯光下泛着青,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所以你们......就不会疼吗?

沈砚说,但疼过之后,旗还在。

八点整的阳光漫过广场时,龙旗已升到杆顶。

阿龙之子仰着头,看红布在风里翻卷成火。

他松开旗杆的手还在抖,掌心里的军牌被捂得发烫,像有人在他手心里跳着,跳着,跳成一面旗的形状。

观礼台最前排,小雨站在台阶上。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校服,双手缓缓抬起。

第一句手语是,第二句是,第三句是——她看不见声音,却能看见旗。

人群突然静了。

卖早点的阿婆放下蒸笼,送孩子的父亲蹲下来,连路过的快递员都停下电动车。

无数双手跟着小雨抬起,跟着她落下,在晨光里划出无声的波浪。

那波浪漫过街道,漫过江河,漫过每一寸被旗覆盖的土地,汇成文天祥的留取丹心,汇成秋瑾的身不得男儿列,汇成所有没名字的人,在历史里吼过的那一句——

起来!

秦翊仰着头,左眼映着旗上的金星。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轻得像片落在旗面上的雪。陈铮......他轻声说,我记起来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雪夜,陈铮背着他趟过雷场。

陈铮的血滴在雪地上,开成小红花。

陈铮说:秦翊,要是我走了,你替我看旗升起来。

小豆跪在他膝前,握紧那只布满疤痕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减弱,像根快燃尽的火柴。

但他的眼睛还亮着,亮得能照见旗尖的光。

镜头慢慢拉远。

晨光里,无数身影从山河间走来。

有血牙岭的守哨人,肩上还沾着雪;有南洋的巡海兵,裤脚滴着咸涩的海水;有雨林里的无名者,脸上还留着藤条抽过的痕。

他们列成整齐的方阵,向旗杆敬礼,向轮椅上的人敬礼,然后慢慢消融在朝阳里。

风掠过大地,卷起一声穿越时空的齐吼——

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