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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空境镜空 > 第107章 青山藏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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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明生一行回到营地的同时,老耿的行程也到了最关键的一段。

他沿着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兽道艰难前行,手中柴刀不停劈砍着横生的枝杈。根据阿普头人描述的古老传说和这几日的勘察,他判断前方应该有一处连接两座山谷的隘口。若能找到,未来的运输线路便能缩短整整三日的路程。

果然,在劈开一片茂密的藤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狭窄而隐蔽的隘口出现在眼前,两侧巨石形成的天然屏障,使得这里易守难攻,是设立中转站的绝佳地点。

“太好了!”老耿心中一喜,习惯性地去摸褡裢里的标记木桩。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断裂声。

老耿身体一僵,缓缓直起身。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用余光向两侧扫去。几个如同山石般沉默的身影,已不知何时堵住了他的退路,他们手中是简陋步枪,眼神锐利如鹰。

他被包围了,而且是被一群极其擅长山地潜行的高手,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合围。

“朋友,哪条道上的?”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正前方传来。带队的精悍汉子脸上带着一道淡疤,眼神冷静地打量着他,正是杨大山。

老耿心念电转,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子。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堆起山里人常见的憨厚笑容,将双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几位好汉,误会,误会!我就是个走山货的,迷了路……”

“走山货的?”杨大山目光扫过他脚上结实的山地靴和腰间专业的地质罗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带着这洋玩意儿走山货?你这身行头,可不像个寻常货郎。”

气氛瞬间紧绷,几支枪口无声地抬起了一寸。

老耿额头渗出细汗,知道寻常借口已无法搪塞。就在他飞速思考如何应对时,游击队中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死死盯着他的脸,眉头越皱越紧,忽然试探着用浓重的滇南口音喊了一声:

“耿石头?……你是石头哥不?”

这一声乡音,如同惊雷,在老耿耳边炸响。他已经十几年没听人叫过这个小名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汉子,对方脸上那道熟悉的、早年矿塌方时留下的浅疤让他尘封的记忆瞬间苏醒。“……阿牛?个旧锡矿的……李阿牛?”

“真是你!石头哥!”李阿牛激动地往前一步,对杨大山急切地说,“队长,自己人!他是我老乡,当年在个旧,我们一个棚子里背过矿!他这眉角上的疤,还是为了救我让落石给刮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相认而骤然缓和。

杨大山眼神中的审视未退,但抬了抬手,示意队员们放下枪。他看向老耿,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警惕:“老乡归老乡。耿先生,你如今这身打扮,出现在这荒山野岭,总得有个说法。”

老耿知道,此刻再隐瞒已无意义,反而可能错失良机。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透露部分实情。

“这位队长,阿牛兄弟,”他抱了抱拳,语气诚恳,“实不相瞒,我如今确实不是走山货的。我跟着一帮‘教书先生’做事。”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看到杨大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心中大定,继续说道:“先生们要在这山里找些能用的‘好石头’。我的差事,就是提前探探路,看看将来‘石头’找到了,有没有稳妥的路子能运出去。”

“教书先生……好石头……”杨大山低声重复了一遍,与身旁的副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有人在寻找和运输战略矿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同志。

“什么人?哪边的?”杨大山直接问到了核心,眼神锐利如刀。

老耿心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硬着头皮回答:“……白的。”

空气瞬间凝固。杨大山身后的队员再次握紧了枪,眼神变得冰冷。

“白的?”杨大山的声音陡然变冷,“那就是给国民党、甚至可能给鬼子办事的了?”

老耿的心沉了下去,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对方有可能是自己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现在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硬拼是死路,解释他们不信,逃跑更会坐实奸细的嫌疑。唯一的生路,就是取得他们的信任。

他不再试图辩解,而是迎着杨大山审视的目光,缓缓地、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别在后腰的匕首、兜里的罗盘、以及所有可能作为武器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轻轻放在脚下的雪地上。

最后,他甚至解开了厚厚的棉袄,抖了抖,示意里面再无一物。

“这位队长,”他做完这一切,重新站直身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耿石头不是汉奸也不是敌人的狗腿子,空口无凭。我身上所有家伙事儿都在这儿了,我们找“石头”是为了抗日。”

“我若有一句假话,”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游击队员,最终定格在杨大山脸上,“你们随时可以把我当汉奸毙了,我绝无怨言!”

这番举动和话语,让所有游击队员都愣住了。

杨大山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他抬了抬手,示意队员们彻底放下枪。

杨大山走上前,目光复杂地看着老耿,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不是土匪。但你得把话说清楚,‘白的’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给谁做事?”

“你们找到‘石头’了?”副队长上前问道。

老耿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对方很可能是自己同志,且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便点了点头:“找到了一些,品相……还不错。只是眼下,盯着我们的‘钉子’不少,运‘石头’的路,更是难找。”

杨大山沉声道,“我就信你这一次,你跟我们回去,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就这样,老耿被“请”回了游击队的秘密驻地。在与杨大山等人的深入交谈中,双方都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也正是在那里,他详细描述了甲组、乙组的情况和面临的困境。

数日后,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滇北乙组主营地一片寂静,只有哨塔上偶尔闪动的微弱火光。

李明生在油灯下仔细核对着小陈刚汇总的勘探数据,忽然,“嗒”的一声轻响,像一粒小石子落在帐篷布上。

他动作一顿,瞬间吹熄油灯,帐篷内陷入一片黑暗。他悄无声息地摸到枕下的手枪,侧身贴在帐篷边缘,屏息凝神。外面除了风声,再无动静。

过了足有一刻钟,他才重新点亮油灯。视线扫过桌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刚才铺开的地图上,多了一枚用树枝精心削成的箭头,指向营地外的深山。箭头旁边,放着一小块矿石。

他拿起矿石,就着灯光仔细一看,心头剧震。这块矿石的铜品位极高,远超过他们目前上报的任何“贫矿”,甚至比他们秘密发现的“二号矿点”品相更好。

箭头是邀约,矿石是实力证明。对方不仅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更掌握了连他们都未曾触及的宝藏。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将手枪别在后腰,裹紧棉衣,如同寻常起夜般自然地走出帐篷,身影迅速融入营地外的黑暗中,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前行。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李明生凭借记忆和隐约的路径,来到一处偏僻的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寒风呼啸。

“李先生很守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阴影里传来。

李明生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形精悍、脸上带疤的汉子缓缓走出,正是自卫总队二分队队长杨大山。

“你们是什么人?”李明生的手按在枪柄上,声音保持镇定。

“打鬼子的人。”杨大山言简意赅,他借着微弱的星光,指向山下,“你们找矿的本事不错,但选的路,是条死路。”

不等李明生回答,他继续说道:“老耿探的那条近道,前面三里处是断头崖,骡马根本过不去。真要按你们的计划修路,等于自己把脖子送到敌人铡刀下。”

李明生心中一惊,“你们真是自己人?”

杨大山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自卫总队二队队长杨大山。”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李明生耳边炸响。

李明生上前一步握住杨大山的手:“同志你好,我是组织上派来找矿的。”

两人坐下,李明生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

杨大山从怀里取出一卷粗糙的牛皮纸递过去:“这是附近三百里山区的地图,上面标红的路线,是我们用脚踩出来的,绝对安全。”

李明生接过地图,“你们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三样东西。”杨大山伸出三根手指,“药品、盐巴,还有……敌人的动向,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们一部电台,我们一直联系不上组织。我们保证你们把矿平安运出山。”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还能帮你们清理掉一些不干净的‘尾巴’。”

两人对视着,悬崖下的深渊传来阵阵回响。

李明生缓缓收起地图,他知道,他面前站着的,不再仅仅是需要提防的“不明武装”,而是成为他们最强大助力的“影子守护者”。

“路线,我会核实。”周安邦最终开口,“你们的要求我会和上级汇报。”他顿了顿,补充道,“老耿回来后,由他负责与你们联络。”

“好。”杨大山点头,“具体细节,老耿会告诉你。”

夜色中,一次短暂的会面悄然结束。李明生沿着来路返回,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也坚定了几分。他手里紧握着那张牛皮地图,仿佛握住了一把破局的关键钥匙。

而在他身后,杨大山和他的人影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群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明生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那张牛皮地图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的内袋里,仿佛一块滚烫的烙铁。

在油灯下,他反复回想着杨大山的每一句话。通过电台汇报给了周安邦。

周安邦放下话筒。有了游击队的帮助,他们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也许,可以通过这些“钉子”,给那些在暗处窥视的人,送去一些他们的消息。

渝州,罗云净收到了周安邦的密信,信里详细汇报了滇北的进展:矿脉详勘完成,与当地寨子建立起牢固的关系,更与游击队建立了秘密通道。三个开采点已经选定,就像三颗钉子,牢牢钉进了滇北的群山之中。

他推开窗户,让雨水的扑面而来。雨水打在脸上,带来冰凉的清醒。周安邦在信中描述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化作一幅清晰的战略图景——矿石、路线、战友,这些分散的要素正在连成一张大网。

香江,南洋林氏商行。

林慕婉看着最新到的货单,眉头微蹙。清单上除了常规的药品和五金,还多了几项特殊要求:小型破碎机、选矿摇床、冶炼坩埚、小型冶炼炉。

这些都是小规模采矿的必备设备。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香江移到滇北,再落到中缅边境。随着日军加强对华南沿海的封锁,传统的运输路线越来越危险。

“阿忠,”她唤来管事,“我们去缅甸的线路,打通得怎么样了?”

“还在试。英国人查得严,缅北那边也不太平。”阿忠面露难色,“不过,我们联系上了一支马帮,他们常年在缅北和滇西之间走货。”

林慕婉沉思片刻:“准备一批丝绸和桐油,让他们试走一次。告诉他们,如果这条路能走通,以后有的是生意。”

她必须为滇北即将开始的行动,准备好第二条生命线。

与此同时,在槟城的林瀚文也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数十日后,林慕婉收到养父的密电:“货已备齐,将分三批,借道暹罗北运。”

一条更加隐秘的、绕行东南亚的运输线正在悄然成型。

周安邦站在营地外,望着远山的秋色。开矿的设备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向这里汇集。

万事俱备,只待春风。

晚上,李明生在油灯下绘制施工图。平硐的入口要伪装成储藏山货的仓库,通风口要借着天然岩缝开凿,连爆破的时间都要选在雷雨天气。

“第一批设备什么时候能到?”王工低声问。

“快了。”李明生在图纸上标注着尺寸,“南洋那边已经发出来了。”

初冬的滇北营地。

第一批设备运抵的那天,整个寨子都动员起来了。男人们负责搬运,女人们送来饭菜,连孩子都在外围放哨。

“轻点!这可是精密仪器!”王工指挥着彝族青年们搬运选矿摇床的部件。

阿木带着人在圣山脚下开辟出一条隐秘的小路。他们不用炸药,全靠人力开凿,进度虽慢,却不会引起注意。

半个月后,第一个平硐终于打通了。王工举着油灯走在最前面,灯光照在岩壁上,反射出青铜色的光泽。

“见矿了!”他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李明生伸手触摸岩壁,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这里的矿石品位虽然不如二号矿点,但开采条件要好得多。

当天晚上,他们在平硐深处架起第一个选矿槽。手摇的破碎机发出沉闷的响声,矿石被碾成细粉,在摇床上分离出闪着金属光泽的铜精矿。

“纯度不错。”王工捏着一把铜精矿,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只要积攒够一车,就能运出去了。”

香江,南洋林氏商行。

林慕婉收到了根据地急需药品、纱布的电文,以及林瀚文通知第二批设备已出发的消息。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从云南移到陕甘宁边区。这条横跨大半个中国的补给线,每一个环节都充满风险。

“阿忠,”她唤来管事,“去查查,最近有没有特别的海关稽查。”

“昨天刚收到消息,”阿忠低声道,“九龙海关新来了个副关长,不清楚底细,我瞧着......不像是中国人。另外罗家这段时日一直在转移资产,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小姐,这香江怕是留不得了。”

林慕婉沉思片刻:“让缅甸那条线加快进度。还有,回电槟城,并转告‘家里’,此后所需物资皆由南洋发往暹罗和缅甸,香江已不安全。”

她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一本密码本。是时候启动备用方案了。

与此同时,在渝州,罗云净收到“青筠”的密令:“家里已派人前往,届时勘察小队可以撤离。”

战争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每一份战略物资都关乎着前线的胜负。而在滇北的深山里,第一车铜精矿已经整装待发,即将沿着游击队指引的秘径,奔向它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