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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DeepBlack深渊 > 第115章 踏上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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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段河面,仿佛是用尽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才挣扎而过。木桨早已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划下,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肺部如同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冰冷的河水几乎淹到了船舷,那艘破旧的小船每一次摇晃都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彻底解体,沉入这无尽的黑暗深渊。

对岸那片模糊的、芦苇丛生的黑色轮廓,在视野中不断晃动、放大,却又仿佛永远无法真正触及。意识在极度的寒冷、疲惫和缺氧中变得模糊,只剩下最原始的、近乎本能的执念在驱动着手臂——划过去,划过去,划过去……

终于,船底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心安的摩擦声。

触碰到了!

不是淤泥,而是较为坚实的、布满砾石的河滩!

陈默几乎是在感觉到的瞬间,就抛弃了那支救了他也几乎耗尽他生命的木桨。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几乎沉没的船帮边翻滚而下,“噗通”一声摔进齐腰深的冰冷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但他顾不上这些了。双脚踩在河底粗糙的沙石上,一种近乎虚幻的踏实感从脚底传来。他踉跄着,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挣脱着无形的枷锁,拼命地向着岸上走去。

河水阻力巨大,腿脚早已虚软不堪。他摔倒,呛进浑浊冰冷的河水,又挣扎着爬起,再摔倒,再爬起……身后,那艘完成了最后使命的破木船,被水流轻轻推着,打了个转,然后缓缓地、沉默地沉入了水中,只留下一串细微的气泡,随即消失无踪。

最后几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从冰冷的河水中爬上了相对干燥的岸滩。当他的手掌和膝盖 finally 离开水流,接触到真正岸上的、带着些许湿气的土壤和粗糙砂石时,他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在地,脸埋在混合着腐烂水草和泥土气息的地面上,只剩下剧烈到几乎痉挛的喘息和咳嗽。

精疲力尽。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每一根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背后的伤口经过河水的长时间浸泡和最后的挣扎,传来一阵阵灼热和撕裂混合的剧痛,但他已经连抬起一根手指去触碰的力气都没有了。寒冷深入骨髓,让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他就这样瘫在冰冷的河滩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那几乎炸裂的肺叶稍稍平复,眩晕的大脑重新获取了一点可怜的氧气,他才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近处深色的泥土和远处更加浓重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朝天,看向天空。依旧是那片陌生的、星斗稀疏的南国夜空,与河对岸似乎并无不同。空气中也弥漫着类似的热带丛林特有的、湿润的腐殖质气息。

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差异感,还是如同蛛丝般飘过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是土壤的气味?似乎比记忆中对岸的泥土少了些许黄土的腥气,多了点别的什么说不清的味道。

是声音?远处丛林传来的虫鸣鸟叫,频率似乎有极其微妙的差别。

还是仅仅只是一种心理作用?一种跨越了某种无形界限后的自我暗示?

他不确定。他没有任何可靠的地理参照物。那条作为界河的湄公河,在黑暗中看起来两岸并无区别。

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他:你过来了。你离开了那个充斥着电诈园区、器官贩子、坎吉搜捕、梭温火并的噩梦之地。至少,暂时离开了那个最初将他吞噬、并不断试图将他彻底碾碎的地狱圈。

一种巨大到近乎虚脱的 relief (解脱感),如同暖流般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冰冷。他没有欢呼,没有雀跃,甚至没有一丝笑容。所有的情绪早已在无尽的苦难和挣扎中被磨平,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近乎空洞的平静。

他还活着。

他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这就够了。

然而,这种解脱感仅仅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就被一种更加根深蒂固的、如同本能般的警惕所取代。

危险并未解除。

甚至可能更加微妙和未知。

这里是什么国家?泰国?老挝?还是缅甸的另一个邦?

这里的法律和秩序如何?对非法入境者的态度是怎样的?

刚才的巡逻艇是否已经记录甚至发现了他?会不会有地面部队沿着河岸搜索?

这片陌生的丛林里,又藏着什么样的危险?不同的野兽?不同的武装势力?甚至不同的“规则”?

他猛地撑起身体,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眩晕,警惕地环顾四周。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片狭窄的河滩,身后是滔滔江水,前方则是更加茂密、幽深、看不到尽头的丛林,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太暴露,太容易被人从河面或对岸发现。

必须立刻离开岸边,找到隐蔽处!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疲惫。他挣扎着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幸好,最重要的东西都还在。腰后的手枪被衣服盖着,虽然浸水,但应该不影响使用(他祈祷着)。怀里的油布包还在,里面的压缩干粮、药品和现金虽然湿透,但至少没有丢失。那把粗糙的短刀也依旧插在腰侧。

他失去了所有的淡水,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他选定了一个与河道垂直的方向,踉跄着,一步一挪地向着丛林深处走去。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被盘结的树根和藤蔓绊倒。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粘腻,不断带走体温。

他不敢走太快,体力也不允许,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尽可能远离河岸。

进入丛林边缘,黑暗变得更加浓重,光线几乎完全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他依靠摸索和模糊的轮廓前进,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一切声响——不仅仅是可能的人为动静,还有丛林本身可能存在的威胁。

这里的气息,似乎确实有些不同。植物的种类,空气的湿度,甚至夜间活动的生物发出的声音……都与他之前栖身的丛林有着细微却足以感知的差异。

这并未让他感到安心,反而更加忐忑。未知,永远意味着风险。

他终于找到一处巨大的、被气根和藤蔓包裹的树木形成的天然凹陷处,看起来相对干燥和隐蔽。他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滚了进去,瘫倒在积年的落叶上,蜷缩起身体,试图保存那一点点可怜的体温。

颤抖依旧无法停止。

他踏上了异国的土地,却并未获得安全,只是从一个已知的炼狱,踏入了一个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迷局。

他躺在冰冷的黑暗中,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外面陌生的丛林夜曲,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手枪。

暂时的喘息之地找到了。

但下一步该如何走?

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活下去?

每一个问题,都沉重得足以将他再次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