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林澈赶到时，谷口已被淡紫色的雾霭笼罩，雾里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夹杂着焚火宗主标志性的大嗓门：“他娘的！有种出来单挑！躲在阵里放魔气算什么本事！”
苏清月和水怜月正守在谷外，前者的丹炉悬在半空，炉口喷出的青辉形成一道光幕，挡住试图外溢的魔气；后者的冰灵力凝结成数十根冰刺，死死钉住阵眼周围的地脉节点。
“来了。”水怜月率先回头，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松快，“焚火宗主进去三个时辰了，阵里的魔气会蚀人灵力，他的火灵力虽能克制，却架不住阵眼在不断吸地脉的灵气。”
苏清月递过一枚通体赤红的丹药：“这是‘避瘴丹’，能挡三个时辰的魔气。李长老在东边破解阵纹，文符宗的弟子正在用符纸加固地脉，防止魔气顺着根系流窜。”
林澈接过丹药，指尖刚触到药面，就听见细微的“咔嚓”声——丹药表层竟结了层薄冰，是水怜月怕丹药被魔气污染，特意用冰灵力护着的。
“灵溪？”苏清月注意到林澈身后的少女，见她抱着竹篮，篮里的种子正泛着绿光，“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她能找到同心花的根。”林澈简明道，转头看向灵溪，“能感觉到吗？”
灵溪闭着眼，指尖轻轻点在地面。不过片刻，她的脸色更白了，声音带着哭腔：“好疼……根须被魔气咬得千疮百孔，它们在喊‘救我’。”她猛地指向谷内西侧，“阵眼就在那边！有人用‘蚀骨钉’钉住了主根，魔气正顺着钉子往飞升台爬！”
蚀骨钉是魔影教的邪器，以修士的指骨混合魔气炼制，专破灵植根系。林澈眼神一沉，元婴在丹田内急转，法则之翅的第七道符文亮起，界域令突然发烫，玉牌背面的田埂图案上，黑风谷的位置正渗出墨色的汁液。
“我去破阵眼，你们掩护。”他将避瘴丹塞进灵溪手里，“待在苏清月身边，别乱跑。”
灵溪攥紧丹药，用力点头，竹篮里的种子突然“簌簌”作响，竟顺着她的灵力飘到半空，化作一道绿色的光带，缠在林澈的手腕上：“母亲说，同心花的种子能认主，跟着你去，能帮你挡点魔气。”
林澈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冲进蚀骨阵。
黑雾瞬间涌来，带着针扎般的痛感，试图钻进他的灵力防护罩。但手腕上的绿光轻轻一颤，黑雾竟像遇到克星般退开三尺——同心花的种子果然能克魔气。
“林小子！你可算来了！”焚火宗宗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暂时撕开黑雾，露出宗主壮硕的身影。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火红色的衣袍被魔气蚀得斑斑点点，却依旧扛着那柄玄铁重剑，剑身上的火焰灵力熊熊燃烧。
“老东西，怎么不等我就动手？”林澈落在他身边，指尖凝出青辉，拍在他的伤口上。
焚火宗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这不寻思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嘛。”他朝西侧努努嘴，“那阵眼邪门得很，我砍了三剑都没破，反而被它吸走不少灵力。”
林澈看向西侧，黑雾最浓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根黑色的柱子，柱身上爬满了暗红色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嵌着一枚指骨——正是蚀骨钉。而柱子下方，无数淡白色的根须正疯狂扭动，像被火烧的蛇，根须上的绿意已所剩无几。
“是同心花的主根。”林澈沉声道，“影魔教想借它把魔气引去飞升台。”
他祭出万灵印，青铜符文在空中展开，化作无数灵植虚影，朝着蚀骨钉扑去。但虚影刚靠近柱子，就被暗红色的纹路缠住，瞬间化作飞灰。
“妈的，这邪阵还能吃灵力！”焚火宗主怒喝一声，重剑横扫，火焰灵力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逼退纹路的蔓延，“用你的极境灵力试试！老子就不信破不了这破柱子！”
林澈深吸一口气，元婴极境的灵力在经脉内疯狂运转，比同阶修士浓郁三倍的青辉汇聚在掌心，带着地脉的厚重与灵族的生机。他没有直接攻击柱子，而是将灵力顺着地面沉入地底——
元婴极境的优势在此刻显现：寻常修士的灵力只能直线攻击，他却能让灵力顺着地脉的缝隙游走，像水流般绕开邪阵的防御。
“就是现在！”
他低喝一声，掌心的青辉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小的光丝，顺着同心花的主根钻进蚀骨钉的缝隙里。只听“嗤”的一声，蚀骨钉上的暗红色纹路开始冒烟，那些嵌在里面的指骨竟像冰雪般融化。
“好家伙！这招够阴！”焚火宗主看得眼睛发亮，重剑再次劈出，火焰灵力顺着光丝的轨迹涌入，将蚀骨钉彻底包裹。
黑雾开始散去，露出阵眼的真面目——那根本不是柱子，是一截被魔气侵蚀的同心花主根，足有三人合抱粗，上面钉着七七四十九枚蚀骨钉。随着最后一枚钉子融化，主根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轻响，像在欢呼。
“快！让灵溪过来！”林澈喊道。
谷外的灵溪听到声音，立刻在苏清月的护送下跑来。她冲到主根前，将竹篮里的种子全部撒在根须上，然后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地面，闭上眼睛轻声哼唱起来。
那是段没有歌词的调子，像灵族的古谣，轻柔却带着韧性。随着她的哼唱，那些撒下的种子迅速发芽，顺着主根攀爬，嫩芽所过之处，魔气被一点点吞噬，露出原本的莹白色。
“这就是心语者的本事？”焚火宗主看得直咋舌，“比李长老的符纸管用多了。”
林澈望着灵溪专注的侧脸，她的眉心泛起一点绿光，与主根的莹白交相辉映。他忽然明白，灵族不是躲起来了，是把最后的力量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灵溪的低语，或许比任何刀剑都更能对抗魔气。
半个时辰后，蚀骨阵彻底消散，黑风谷的风里终于没了腥气，只剩下同心花淡淡的清苦。李长老带着文符宗弟子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焚火宗主在给主根浇灵泉水，苏清月在检查谷内的伤员，水莲月在用冰灵力修补被魔气破坏的地脉，而灵溪正蹲在主根前，和新生的嫩芽说着悄悄话。
“林小子，”焚火宗主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些，“刚才在阵里，你那灵力……是元婴极境？”
林澈点头。
宗主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声音震得谷顶落了几片叶子：“好！好！老子就说你小子不一般！想当年我冲击金丹极境，卡了整整十年，你才二十六岁就摸到元婴极境，百年内突破化神极境，有戏！”
他的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文符宗的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眼里的疲惫被兴奋取代；水怜月的冰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了然；苏清月笑着摇头，眼底却藏着欣慰。
林澈看向灵溪，少女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新生的嫩芽，感受到他的目光，回头朝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像雨后的新月。
他忽然想起木牌上的“九十七年”。
或许，百年的时间，并不只是用来修炼的。
有些东西，比境界更重要——比如正在重新扎根的同心花，比如不再躲闪的灵族，比如身边这些愿意并肩的人。
夜风穿过黑风谷，带着同心花的清香，吹向远方的飞升台。那里，林月正坐在花丛中，用灵引脉安抚着躁动的地脉，抬头时，恰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绿光，像极了灵溪种出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