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主材陆续进场,工作室的装修进入了最考验功力的阶段。泥瓦工、木工、油漆工,这些真正的“匠人”,开始用他们粗糙的双手,为这个空间注入灵魂。
钱队长手下的师傅们,果然名不虚传。
铺设地砖的张师傅,五十多岁,沉默寡言,但每一块砖缝都对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做木工的李师傅,是个乐呵呵的胖大叔,他刨木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工作,而是在演奏。
苏晚只要有空,就喜欢待在工地。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师傅们干活。她能从他们专注的神情和娴熟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名为“匠心”的气场。那是一种对技艺的尊重,对成品的敬畏,纯粹而强大。
她偶尔会在直播时,把镜头悄悄对准这些匠人。
“家人们,大家看这位李师傅,”她压低声音,像是在进行一场神秘的探险,“他正在为我们打造咨询室的书架。你们听,这刨木头刨花飞溅的声音,是不是特别治愈?每一件有温度的物品,背后都藏着这样一双有温度的手。”
弹幕里一片祥和。
【确实,看老师傅干活,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
【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智造’啊!】
【晚晚,替我向师傅们问好!他们是梦想的建造师!】
【突然觉得,装修的噪音也不是那么烦人了,充满了希望的声音。】
工作室的雏形,在这些匠人的手中,一天天变得清晰。墙面被批上了温暖的腻子,蜂蜜色的地板铺设完毕,那个由王一然设计的木质护角,也完美地安在了墙角,线条流畅优美,成了进门处一个温柔的亮点。
然而,就像所有美好的故事都需要一些波折来点缀,意外还是发生了。
问题出在咨询室那面顶天立地的定制书架上。当李师傅带着两个徒弟,准备将巨大的书架安装上墙时,才发现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栋老房子的一面承重墙,由于年代久远,存在着肉眼难以察觉的轻微倾斜。这意味着,如果书架完全贴墙安装,整个架子也会是斜的,不仅难看,更有安全隐患。
“这可咋办?”李师傅挠着头,一脸为难,“要不,墙和柜子之间留条缝?用石膏填上?”
“不行!”这个提议立刻被前来监工的林娜否决了,“一条粗细不均的石膏缝?那还不如拆了重做!太丑了!”她的审美强迫症瞬间发作,脸色变得很难看。
钱队长也被叫了过来,几个人围着书架,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完美的方案。要么牺牲美观,要么牺牲稳固,似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王一然又一次“恰巧”出现了。他好像总能在关键时刻,像个超级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他听苏晚解释完情况,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先走上前,仔细查看了墙体和书架的结构。他用手来回抚摸着墙面,又拿出手机里的水平仪应用,认真地测量着倾斜度。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这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刑警,此刻却像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专注而沉稳,自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片刻后,他站直身子,看向李师傅,问道:“李师傅,你这里还有做护角剩下的那种实木板材吗?”
李师傅点点头:“有,还剩不少好料子。”
“那就好办了。”王一然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他对李师傅和苏晚、林娜解释道:“我们不需要去迁就墙,也不需要让柜子悬空。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他拿起铅笔,在墙上比划着:“我们可以在书架和墙体之间,沿着柜子的边缘,嵌入一个‘画框’。”
“画框?”林娜不解。
“对,”王一然解释道,“用和护角同色系的实木,做一个有厚度的边框。这个边框的外沿紧贴书架,做到严丝合缝;而内沿则根据墙体的不平整,进行打磨,完美地贴合墙面。这样一来,所有的不平整,都被这个‘画框’的厚度消化掉了。从正面看,书架就像是被一个精美的木质画框镶嵌在墙上一样,不仅解决了问题,还增加了一个设计细节,更有层次感。”
这个方案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由衷的赞叹。
“高!实在是高!”李师傅一拍大腿,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样一来,活儿是细致了点,但做出来肯定漂亮!”
林娜的眼睛也亮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被温暖木色包裹的书架,屹立在咨询室里的样子,那比原本光秃秃的设计,更多了几分复古和精致。
苏晚望着王一然,心中涌动的,是比欣赏更深沉的情感。
他总是有这样的能力。面对棘手的难题,他从不抱怨,也从不指责,而是冷静地分析,然后用一种极具创造力的方式,去找到那个最优的解决方案。这种从容不迫、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比任何英俊的外表,都更让苏晚心动。
他不仅仅是她的依靠,更在潜移默化中,成了她的榜样。
问题解决,傍晚时分,工人们都收工了。苏晚和王一然是最后离开的。
油漆师傅刚刚刷完第一遍底漆,整个空间被一种温暖的米白色包裹着,空气中弥漫着环保漆特有的、淡淡的植物清香。
两人并肩站在房间中央,夕阳的余晖透过没有窗帘的巨大窗户,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那个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没有了白天的喧嚣,这个正在被一点点创造出来的空间,呈现出一种宁静而神圣的美感。它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开始有家的感觉了。”王一然轻声说。
苏晚点点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王一然结实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试探性的,却又无比真诚的动作。
王一然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让她靠着。他的肩膀很宽,很稳,像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山。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他t恤上沾染的一点点木屑和油漆的味道。这味道,比任何古龙水都更好闻,更让人心安。
“王一然,”她闭着眼睛,轻声说,“有你在,真好。”
王一然没有回答,但他抬起手臂,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两道影子,在夕阳的余晖里,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第二天,苏晚又开了一次探班直播。当她把镜头对准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画框书架”时,弹幕沸腾了。
【哇!这个书架也太美了吧!那个木框的设计好绝!】
【我看到了,看到了工作室呼吸的脉搏!】
【晚晚,装修进度好快啊!期待开业!】
苏晚看着滚动的弹幕,笑着说:“是啊,这个书架的设计,要特别感谢我们工作室的一位‘编外工程师’,他用智慧和匠心,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没有提名字,但屏幕前的王一然,正靠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直播画面里巧笑嫣然的她,嘴角噙着一抹无人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比任何直白的感谢,都更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