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跟在我后头，脚步放得很轻，耳朵时不时抖一下。他现在是人形，破袄子挂在身上，脸上还有被毒针烧出的焦痕，但眼神挺亮，一直盯着我背影，生怕我再突然消失。
“昭哥，”他小声问，“这地方……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我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断剑的锈刃。
剑身还在震，不是因为我在抖，而是它自己在响。像狗闻到肉之前那种低频的呜咽。我知道它感觉到了什么——前面有东西在看我们。
镜面出现了。
不是一面，是一整条长廊，左右两边全是镜子，顶上也有，脚下踩的地面反着光，像是站在一口井里往上看天。每块镜面都不干净，蒙着层雾，可又不像水汽，倒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呼吸。
我往前走了一步。
镜子里的画面动了。
左边那面映出的是楚家祠堂，香火未熄，牌位整齐。可下一瞬，画面一跳——父亲站在中央，手里提着剑，剑尖滴血。我站在他对面，才十二岁，丹田处一道裂口，正往外渗黑气。
我冷笑一声：“又是老套路？”
这种幻象我见多了。家族打压、废柴羞辱、血脉封印……他们以为拿这些就能让我乱？
我抬手，用剑背轻轻敲了敲那面镜。
叮——
声音比预想的清脆，像是敲在铁皮桶上。镜面波纹荡开，画面扭曲了一瞬，然后猛地定格：父亲举剑刺来，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我往后撤半步，剑锋一转就要劈进去。
可就在剑尖触到镜面的刹那，一只手从镜子里伸了出来。
不是父亲的手。
是我的。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甲缝里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跟我现在握剑的这只一模一样。但它动得极快，一把扣住我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幻象，直接把我往镜面里拽！
“楚昭！”阿骨打吼了一声，扑上来抓我后衣领。
可他已经晚了。
我整个人被拖进镜中，像是穿过一层湿冷的膜，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站在楚家祠堂里。
香炉冒着烟，檀香味浓得呛鼻。
父亲就站在我面前，剑已出鞘，眼神冰冷。
“为了家族安宁，”他开口，声音低沉，“你必须死。”
我往后退了半步。
不对劲。
这一幕……我没经历过。
十二岁那天，我是在古墓醒来的，回来时家里已经封了祠堂，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系统碎片里也从没放出过这段记忆。也就是说，这个场景，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被谁篡改过的残片。
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了：“你连我爹说话的习惯都不知道吧？他骂人都不带换气的，哪有空念台词？”
那人眉头一皱。
好家伙，露馅了。
我不等他反应，直接催动神降，血瞳瞬间燃起，断剑虽不在手，但疯批值随着怒意飙升——
【疯批值+120】
【检测到高浓度虚假记忆入侵，系统防御机制启动】
“装神弄鬼的东西，”我一步步逼近，“也配演我楚家血案？”
话音落，我抬手一掌拍向他胸口。
没有爆炸，没有金光，就是最简单的一记直推。
但他整个人像纸糊的似的，轰然碎裂，化作无数黑色碎片，哗啦散了一地。整个祠堂开始崩塌，屋顶塌陷，墙壁裂开，地面下陷成黑洞。
我站在边缘，低头看了眼脚下。
黑洞深处，浮现出无数张脸——有楚家的长老，有小时候欺负我的仆人，还有几个穿着圣院制服的学生……他们都在笑，嘴角咧到耳根，齐声低语：
“你不该活着……你不该醒来……你是灾星……是祸根……”
我吐了口气，抬脚把最近那张脸踩进裂缝。
“吵死了。”
眼前一晃，我又回到了镜廊。
身体猛地一震，膝盖差点跪地，但我咬牙撑住了，单手拄剑站稳。耳边全是系统的提示刷屏：
【高强度精神攻击破解成功】
【疯批值+300】
【神降状态剩余时间：1分17秒】
【解锁临时权限：镜面反制（可短暂制造虚假倒影迷惑敌人）】
爽归爽，但我没放松。
回头一看，阿骨打正趴在地上，肩膀流血，半边身子卡在碎裂的镜框里。刚才那几面镜子崩得厉害，棱角像刀片一样飞溅，他硬是用自己的妖躯撞开了三面，才把我从幻境里扯出来。
“你傻啊？”我走过去，伸手把他拉起来，“不会绕路吗？”
他咧嘴一笑，虎牙都沾了血：“绕啥？昭哥在里头，我就得撞！不然谁给你当人肉盾牌？”
我瞥了他一眼：“下次记得带盾。”
“有昭哥在，我还用带啥？”
我懒得跟他贫，转身看向剩下的镜道。
前面还有十几层，层层叠叠，每一面镜子里都隐约晃动着人影。有的是我，有的是楚家人，有的根本看不出是谁，但全都静止不动，像是等着我们走近再突然活过来。
我抬起断剑，用剑尖指着最近那面镜子：“你们一个个排队来？还是想一起上？”
没人回答。
镜面安静得像死水。
我迈步往前走，脚步比刚才重了些。
阿骨打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嘴里还念叨：“昭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入口？或者藏着啥宝贝？”
“宝贝没有，”我冷笑，“只有想让你发疯的东西。”
话刚说完，前方一面镜子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画面变了，而是镜框本身在颤，像是被人从后面轻轻敲了下。
我停下。
阿骨打也察觉到了，立刻绷紧身子。
我盯着那面镜，慢慢抬起断剑。
镜中的我，却没有同步动作。
他依旧垂着手，歪着头，嘴角一点点往上扯，露出一个我从来不会笑的表情。
然后，他抬手，指了指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