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嘴角那抹僵硬的上扬,心脏猛地一沉。
不是笑,也不是程序故障。那是一个死人不该有的反应——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下意识地想反驳,又硬生生压回去。
红光结界还在头顶嗡鸣,把我罩在高台中央。左臂的黑气已经爬到脖颈,皮肤底下像有针在扎,一跳一跳地往脑子里钻。阿骨打躺在下面,一动不动,连喘气声都弱得几乎听不见。
可我现在顾不上他。
我握紧断剑,指节发烫。刚才那一剑刺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背后那块晶石闪了一下,不是接收指令的频率,是……回应。
就像人听到名字会抬头。
“你主子教你的最后一课,”我咧了咧嘴,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是‘杀人前别笑’吗?”
那人没动。
但我看见他合十的双手,指节绷得更紧了,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齿轮咬得太狠。
【这逼装得挺像,但情绪漏了!疯批值+30!】
脑子里那行弹幕一闪而过,我心头一热。
不是傀儡,至少不完全是。
真正的术偶不会有这种延迟反应。它们执行命令就像吃饭喝水,不会有犹豫,不会有卡顿。可这家伙……他在“想”。
“萧景珩那家伙,”我往前挪了一步,脚下一滑,差点跪倒,硬是用剑撑住才站稳,“最喜欢看人死前求饶。他派你来,是不是也想听我说句‘求你’?”
那人依旧沉默。
但脊椎上的晶石又闪了,这次频率变了,像是信号传进去之后,等了半秒才反馈回来。
就是现在!
“你不是傀儡。”我冷笑,“你是死士,被抽了魂,灌了执念,塞进这副皮囊里当刀使。可你记得我,对吧?那天我在古墓外停下,你躲在石缝里看了我一眼——你认出我了。”
他猛地抬头。
动作还是僵的,可那一瞬间的停顿,出卖了他。
我心脏狂跳。
他记得。
“所以你是萧家的人。”我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左臂的黑气就往上窜一分,“被炼成了术偶,任务是杀我。可你临死前最后听到的话,是不是他说的‘完成任务,便可安息’?”
那人双掌缓缓放下,晶石开始剧烈闪烁,像是系统在强行压制什么。
“可他骗了你。”我声音压低,“你死了,也不会安息。你会被挖出来,改造成工具,再派来杀我一次。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直到你彻底烂成渣。”
他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攻击前兆,是……失控。
“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举起断剑,剑尖直指他胸口那块晶石,“你是来送死的。而他,连你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话音落下,他左膝猛地一软,整个人往前踉跄一步,像是程序紊乱,又像是……被刺中了什么。
我笑了。
“我懂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你不只是接收指令——你在‘回应’。你有残魂,你在挣扎。萧景珩以为你只是武器,但他忘了,死人要是不甘心,也能咬他一口。”
【识破成功!疯批值暴涨!解锁记忆碎片:【千年前,我曾斩断三百具术偶执念之链】!】
一股热流猛地从脑子里炸开,像是有把火烧进了骨髓。眼前闪过一片残影——我站在废墟之上,脚下堆满断裂的锁链,三百具术偶跪地崩解,嘴里喊着同一个名字。
不是命令,是解脱。
断剑在我手里嗡鸣起来,剑身泛起一层暗红纹路,像是活了过来。
“现在,”我抬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剑尖对准他胸口,“我来替你完成你没说完的遗言。”
他抬起手,黑螺旋再次凝聚,可动作迟缓,像是在对抗什么。
“——萧景珩,”我猛地冲上前,剑光如电,“你才是那个该死的!”
剑尖刺入晶石的瞬间,他整个人剧烈一震。
不是防御,是……颤抖。
晶石裂开一道缝,里面流出的不是能量,是血。
暗红色的,粘稠的,顺着金属支架往下滴。
我愣了一下。
这玩意儿……居然还连着血管?
“你不是术偶。”我盯着那滴血,“你是‘活尸’——被炼过的尸体,还留着半口气。萧景珩把你从坟里挖出来,塞进指令,让你以为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其实……你早就该死了。”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想说话,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
“你恨他吗?”我压低声音,“你明明记得一切,却被逼着来杀我。你不想死,可你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双手猛地抱头,晶石爆发出刺目红光,整个人开始抽搐。
结界晃动,红光忽明忽暗。
我知道他在挣扎——不是对我,是对背后的指令。
“听着,”我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我不杀你。我要你记住——是你自己停下的。不是程序故障,是你不想再当他的狗。”
我猛地抽出断剑。
晶石“咔”地裂开,黑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像是被撕开的伤口。
他踉跄后退,撞在高台边缘,一只手死死抓住石栏,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指缝里全是血。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机械的干涩,而是带着一丝沙哑的喘息,“……认得我?”
我心头一震。
这声音……有点熟。
“你是谁?”我盯着他,“报个名字。”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可喉咙里突然涌出一大口血,整个人跪了下去。
晶石彻底熄灭,红光结界开始崩解,一道道裂痕从边缘蔓延。
我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怕他反扑,是怕自己认出来。
这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
“你不是普通死士。”我慢慢走近,“你是萧家核心层的人。职位不低,不然不会被炼成这种高阶活尸。你死前……是不是见过我?”
他抬起脸,眼神浑浊,可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点什么。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眉骨线条。
“三年前……”他艰难地开口,“……你来过萧家祠堂。那天……你问了一句——‘人死了,还能不能报仇’。”
我脑子“嗡”地一声。
想起来了。
三年前,我去萧家查一桩旧案,祠堂里有个守墓人,四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他给我倒了杯茶,说:“少爷,有些仇,死人都报不了。”
后来那案子没查下去,人也消失了。
“是你?”我盯着他,“你是那个守墓人?”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可只流出一口血。
“我……不该帮你。”他低声说,“那天……我就该拦住你。可你问我那句话时……眼神太像他了。”
“像谁?”我追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我胸口。
“你……和他一样疯。可你……比他更狠。”
我心头一紧。
他说的“他”,是谁?
“萧景珩?”我冷声问,“你说的是他?”
他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不……”他喘了口气,“是……你爹。”
我猛地后退一步。
断剑差点脱手。
他盯着我,声音越来越弱:“你爹……也这么疯。可他最后……死在了萧景珩手里。你……别走他的路。”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毒。
是因为这句话。
我爹的事,从来没人知道细节。可这个死人,这个被炼成活尸的守墓人,居然一口道破。
“你到底是谁?”我咬牙问。
他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高台边缘的一块石板。
那里……有一道刻痕。
很浅,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我走过去蹲下,抹开灰尘,看清了那行字:
“楚临风之子,勿入此阵。”
我手指一顿。
楚临风……我爹的名字。
这块石板,是他留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又是谁,把他来过的事,刻在这里?
我猛地回头。
守墓人已经倒在地上,胸口不再起伏。
晶石碎裂,黑气散尽,整具身体开始迅速干瘪,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生机。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震惊,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萧景珩派他来,不是为了杀我。
是怕我看到这行字。
所以必须有人,在我之前,把这阵法启动,把这高台封锁,把所有线索……全都抹掉。
可他没想到,这个守墓人,还留着一丝意识。
更没想到,他会认出我。
我缓缓站起身,断剑重新握紧。
左臂的黑气还在蔓延,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低头看着守墓人的尸体,“你是来……救我的。”
我转身走向高台中央,一脚踢开残破的符文盘。
底下露出一块暗格。
里面躺着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三个字:
“斩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