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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解决,也没多待,离开学校,孙少平送他二哥到校门口,

孙少健从兜里拿出五块钱,

“少平,这你拿着!”

孙少平给推还回来,“二哥,上次你给我的还有呢,你自己留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省着”,

孙少健道:

“家里开垦的荒地,蔬菜长势很好,过上一个来月就能成熟,到时卖到公社食堂挣了钱,咱家生活条件也能慢慢好起来,以后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你呢就在学校好好读书,明白没?”

孙少平点头,

“二哥,咱家日子真能好起来?”

”我能骗你!”

见人眉宇间还有一抹忧愁,道:

“怎么,还惦记着那个郝红梅?”

“二哥,我跟郝红梅真没什么,顶多就是……就是互有一点好感,远没到那个程度”,

说罢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道:

“我……我不是因为她……我只是……只是有些不甘心……二哥我真有那么差劲嘛?”

“差劲?”

孙少健道:

“分怎么看了,你说咱家要跟顾养民家比拼家庭条件,那一个天,一个地,没法比,确实挺差劲的。”

“我也知道你不甘心。”

孙少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甘心贫穷,不甘心被人看不起,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东西轻易就被别人夺走。

但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男人的尊严,不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更不是靠一个女人施舍的怜悯或者选择来定义的。

是靠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和这里——!”

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挣出来的,把这份不甘心,用在读书上,用在长本事上,等你将来内心真正强大了,你会发现,今天这点事,屁都不是!”

孙少平看着他二哥深邃坚定的眼神,有一刻都感觉不认识了,这还是他过去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二哥嘛?

孙少健继续开导,

“那个郝红梅的家庭情况我其实了解一点,也不容易,比咱家这烂包光景还不如,她家成份有问题,好像她那个爷爷是地主,连着郝红梅父母,其本人都受牵连,经常被拉出来批判,你知道那种滋味嘛?”

孙少平诧异,

“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算短了,红梅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它干甚?你会跟人讲自家烂包光景嘛?”

孙少健道:

“所以说,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压力得有多大,内心得多煎熬,换位思考,你要是郝红梅,肯定是想要迫不及待摆脱目前这种困境,对吧?

她一个女子,怎么摆脱?

最直接方法——”

“找个有钱的,家境好的?”孙少平接过话。

“对嘞!”

孙少健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好的选择,谁愿意过苦日子,又不贱,对不对?所以,不必对人怀恨,说人嫌贫爱富,每个人选择不同而已。”

孙少平摇头,

“我从没恨过郝红梅,我就是之前有疑惑、不解,现在我明白了,也想清楚了,二哥,谢谢你开导。”

“多余,我是你二哥,谢个屁!”

孙少健笑骂,“回去吧,我也走了!”

“诶,那你骑车慢点!”

“行,知道了!”这边骑上自行车,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问道:

“对了,少平,润叶姐有个堂妹叫田晓霞,也在这儿念书,好像是在2班,你认识吧?”

“之前听润生说起过,不过也没见过,怎么了?”

“咱大哥跟润叶姐好上了,以后也算是亲戚,你提前跟人认识认识,以后好打交道,走了!”

右脚一蹬踏板,车子往前骑行去,孙少平看着他二哥背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怎么突然说这么些话,也没细想,转身进了学校。

——

——

孙少健这边骑车来到石圪节,先前从双水村急吼吼赶到学校,这又折返回来,两个多小时折腾了三四十里路,肚子也饿了,也快到饭点,便在公社这边找了家饭店,把午饭解决了,吃饱喝足出来,来到一边停车位置,正要弯腰开锁,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刺耳,且持续的喇叭声,紧接着是引擎如同野兽般失控的咆哮,以及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

孙少健心头一凛,下意识感觉有危险来临,忙回头看去,

只见一辆墨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像脱缰的野马,歪歪扭扭地朝着路边冲来,驾驶室里的年轻司机满脸惊恐,拼命打着方向盘,却毫无作用。

最要命的是,卡车正前方不远处,一个胸前斜挎布包,看样子是学生的小男娃,被这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吓呆了,

愣在原地,忘了躲闪!

“危险!”

孙少健脑子里“嗡”的一声,这男娃跟自家大姐家的女娃猫蛋大不了多少,本能的拔脚冲了上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卡车近在咫尺,

用尽全身力气像猎豹一样蹿起,冲向那个吓傻了的孩子!

就在卡车那巨大的保险杠即将触及孩子的瞬间,一个飞扑,抱住孩子,借着冲势狠狠向路边滚去!

“砰!轰隆——!”

失控的卡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猛地撞上了路旁的一个土堆,发出一声巨响,车头凹陷下去一大块,引擎盖弹开,冒出一股黑烟,终于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剧烈震动,后轮甚至离地了一下。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引擎残喘的嗡鸣和黑烟袅袅升起。

路人和街道两边的商户都看傻眼了,好一会才从这惊险万分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孙少健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麻痹的,差点在这交代了,刚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就冲上去救人了,

胳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衣服、裤子都磨破了,这会也顾不上,忙看向怀里的孩子:

“娃!没事吧?伤着没?”

孩子吓到了,有个五六秒,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然是吓坏了,但除了沾满尘土,并无大碍。

他这长长舒口气!

这时,卡车驾驶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那个年轻司机连滚带爬地下来,脸色惨白如纸,腿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副驾驶的车门也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踉跄着下车,

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脸色也是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先是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卡车撞毁的车头和冒烟的引擎,然后目光立刻锁定在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身尘土、手臂和膝盖都渗出血丝的年轻人,以及他怀里哭泣的娃儿身上。

中年男人快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年轻人的手,声音因为后怕而有些颤抖:

“小同志!小同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天……今天就要出天大的事了,你救了这娃的命,也等于救了我们啊!”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孙少健忍着疼痛,摆了摆手:

“没啥,碰上了,谁还能见死不救。”

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司机和撞毁的车头,“人没事就好,这车……”

中年男人这才想起正事,连忙对瘫坐在地上的司机喊道:

“小刘!还愣着干什么?!

快看看车还能不能动,这批货要紧急送到地区百货站,本就晚了,耽误了可是大事故!”

司机小刘连滚带爬地起来,跑到车头,看着撞瘪的车头和冒烟的引擎,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番,哭丧着脸说:

“王经理,不行啊,车头撞坏了,引擎也熄火了,打不着,我……我看不出是哪儿坏了!”

这会吓得早已六神无主,更别提修什么车了。

被称为王经理的中年男人一听,脸色更加难看,急得团团转:

“这……这可怎么办,这批货今天必须送到啊!”

孙少健在一旁听着,心中一动,

王经理?县百货公司的?

他仔细看了看那中年男人,虽然惊魂未定,但气质沉稳,穿着体面,确实像个干部,再结合他提到的“地区百货站”,

八九不离十了!

先把娃儿安抚好,便让娃儿自己离开了,看着焦急的王经理和束手无策的司机,又看了看那辆老解放,

前世十几年的汽车维修工生涯,让他对各种车辆内部结构了如指掌,这种老式卡车的结构估计也差不多,

“王经理,要不……让我看看?”

孙少健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王经理和司机小刘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这个刚刚救了人、一身尘土还带着伤的半大小子。

“你……你会修车?”

王经理有些难以置信。

“懂一点皮毛,以前跟村里的老师傅学过。”

孙少健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不等他们同意,便走到了车头前。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撞击部位,主要是水箱支架有些变形,但问题不大,

然后又俯身下去,检查引擎,机油、水箱都没有明显泄漏,又让司机上车试着打火。

“吭哧……吭哧……”

启动机有力,但引擎只是沉闷地响了几声,就是点不着火,

凝神细听,接着又趴下去,用手指在几个关键的油路和气路接口处摸了摸,嗅了嗅,

很快,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问题不大,”

孙少健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污,说道:

“应该是刚才剧烈撞击,震松了化油器下面的一个油管接头,有点漏油,导致混合气过稀,打不着火,而且高压线可能也震得接触不良了。”

边说着,

“有细铁丝什么嘛?绑扎先固定一下,再把工具箱拿来。”

“有有,我去找找!”

司机忙进驾驶室拿了工具箱,找出一根细铁丝!”

孙少健接过,又向司机要了随车的简单工具扳手、螺丝刀,

在两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动作熟练地钻到车底,找准那个有些松动的油管接头,用扳手轻轻紧固,然后又打开发动机盖,检查分电器和高压线,将一根有些松动的高压线重新插紧。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沉稳老练,哪里像一个农村少年,

分明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嘛!

“好了,王经理,再试试。”

孙少健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沾了些油污,语气却是充满自信。

司机小刘将信将疑地爬上驾驶室,再次拧动钥匙。

“嗡——轰!”

这一次,引擎发出一声顺畅的轰鸣,稳定地运转起来!

“着了!着了!王经理,车修好了!”

小刘兴奋地大喊。

王经理看着顺利启动的卡车,又看看眼前这个救人不留名、修车技术精湛、还带着伤的年轻人,心中的震惊和感激无以复加!

这年轻人,胆大心细,临危不乱,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这哪是普通农村娃啊!

王经理紧紧握住孙少健的手,用力摇晃着:

“小同志,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今天可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要不是你,这货送不到,责任我都担不起,修车耽误时间,还得找修理厂,更是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的?”

“王经理您太客气了,我叫孙少健,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

孙少健也没有隐瞒,做好事不留名?这种不靠谱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好人嘛就得有好报!

“孙少健……好!好!我记住了!”

王经理目光灼灼地看着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少健同志,我看你这修车技术,比我们公司很多老师傅都强,光是感谢不够,我得表示表示!

这样,我们县百货公司运输科,最近正好要招一批临时司机和学徒,要求高,政审也严,但你有这技术,我看很有希望,

过几天招聘开始,你直接来公司找我,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着去找运输科长老陈,这是个机会,你一定要来试试!”

意外之喜!

孙少健强压住心中的狂喜,还有个担忧,面上表现出一丝为难和犹豫,王经理见状,

“怎么,少健同志,你不愿意?”

孙少健忙摆手,

“不不,王经理,这司机可是个好工作,我肯定愿意,只是你刚不说政审比较严,我这身份怕是有些问题,过不去。”

“怎的,你家成分不好?”

“我家都贫农”,孙少健直说,”我之前被批判过。”

“是甚原因?”

“就是在公社集市上兜售了几包老鼠药,被民兵抓了,拉去批判”,

孙少健情感真挚道:

”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实在太穷了,上面有八十多的老奶,身体不好,下面有上学的弟弟妹妹,父母年纪也大了,吃饭都成问题,有上顿没下顿……”

“唉……”

王经理叹口气,又是愤恨,“这什么世道”,又沉吟片刻,

“没事,不就兜售几包老鼠药,算个甚事”,

他是百货公司的经理,经常要出差,转得多,看得多,眼界宽了,思想也开放,像这种所谓的‘资本家’,无稽之谈,像他们百货公司的司机,经常跑长途,不也私下带货售卖,那是不是‘资本家’?

大家都知道,心照不宣而已,

“交给我处理,你尽管来试试!”

“王经理,我真的可以?”

“怎么不可以?”王经理道:

“反就刚才你不顾自身危险救下孩子,人品绝对没问题,放心过来,一切有我。”

孙少健激动不已,“谢谢王经理,谢谢王经理!”

想跟人握手,发现手上都是油污,又缩回了去,王经理却是主动握上,

“该说谢的是我!”

几分钟后,

孙少健站在原地,看着卡车远去的烟尘,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还有一张写着名字和“特荐参加司机招聘”的条子,

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趟县城之行,虽然开头糟心,但这结尾,

简直是天降鸿运!

之前一直在为如何摆脱农民身份、获得更自由活动空间而发愁,竟然让县百货公司的经理主动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虽然还是临时工,司机学徒,但对他来说足够了,有司机这一身份,一来,往后就有正经经济收入来源,可以补贴家里,

二嘛,这司机经常跑长途,他空间里的小麦、玉米,养的鸡鸭,鸡蛋等农产品,到时可以拿去外地兜售,比一直在原西县黑市售卖,风险要小多了,

一举两得!

卡车司机 ,这个在这个年代拥有特殊地位和受人尊敬的职业,竟然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