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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少健这趟出车回来,运输科这边多了些闲言碎语,他现在虽然只是临时工司机身份,但因为之前表现突出,短时间内就能独立出车,而且还获得了卡车司机副五级待遇,火箭般的速度蹿升,

自然有人眼红、嫉妒,原本只当那些流言是耳旁风,

可当孙大龙气喘吁吁地跑进他宿舍,把门“哐当”一声关上,说出“丁三”和“李向前”这两个名字时,他正擦着沾满油污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丁三?我不认识他,这跟李向前有什么关系?”

孙少健的声音很平静,但熟悉他的孙大龙能听出那平静下的冷意。

孙大龙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愤愤道:

“你不认识他,可他认识你,那小子爹妈都在机关,自己屁本事没有,整天就跟在李向前屁股后头转,是李向前最忠实的跟屁虫,

李向前他爹不是县革委副主任,不得好生巴结着,这小子在运输科横着走,没人敢惹!”

孙大龙喘了口气,压低声音,

“少健,这摆明了是冲你来的,这个李向前追你大哥的对象,就那田润叶,追得紧,可人田润叶心里装的是你大哥,

他李向前不敢明着对你大哥怎么样,就把这邪火撒到你头上了,什么走后门、送礼、政审不过关,全是丁三那王八蛋在背后煽风点火,故意坏你名声!”

他跟孙大龙关系不错,在运输科这边,能谈得来的,也就他了,所以多少知道点他家里情况,

“大龙,这些你哪里听来的?”

“你别管我哪里听来,肯定千真万确,那个丁三嘴巴就是不把门的主,运输科里对你的这些闲言,就是这家伙整出来的。”

孙少健轻点头,他现在倒是有些高看这李向前了,也学会使用这些阴招了,几个意思呢?

胁迫他这卡车司机的工作,让他大哥知难而退?

这未免太过幼稚!

“大龙,谢了。”

孙少健拍了拍孙大龙的肩膀,

“这事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你就这么算了?”孙大龙瞪大眼睛,

“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算了?”

孙少健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怎么可能算了,不过,跟狗对吠,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要打,就得打疼它的主人,或者……让它的主人觉得这条狗碍事。”

孙大龙似懂非懂。

孙少健没有再多说,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让他把卡车司机工作丢了,单纯了点,这些所谓污蔑,稍微对他有点威胁的,也就政审这一关,他确实因为之前兜售老鼠药被劳改,带有‘污点”,

但是呢,这事儿你要较真起来,运输科里这些司机哪个身上干净?

开车上路不都夹带点私货?偷摸做点小买卖,老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逼急他,大家谁都别想好过,加上还有王经理和刘副主任撑着,你李向前就是有个革委副主任的爹,也得先掂量掂量,彻底撕破脸面的后果。

——

——

另一边,孙少平和田晓霞都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文艺小队,下公社文艺演出活动,

在石圪节公社临时搭建的土台子后面,孙少平手里捏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嘴里念念有词,

身上穿着一件打补丁但洗得干净的衣服,不过现在站在晓霞身边,并不会露怯,觉得丢脸了,

“少平,你这句台词情绪不对,”

田晓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一左一右搭在两边肩头,额前有些细碎的绒毛被汗水粘住,眼睛亮晶晶的,

“‘这鞭子是咱爹用命换来的’,这里不只是愤怒,还得有心疼,对妹妹的心疼。”

孙少平抬起头,看到田晓霞认真的眼神,对视,心头没来由地一热,连忙点头,

“嗯,我再琢磨琢磨。”

拿出自己的稿子比对,鼻尖能隐约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特别好闻,

他们排练的这出小戏叫《夺鞭》,讲的是旧社会地主欺压佃户,抢夺象征劳力与尊严的鞭子,兄妹二人奋起反抗的故事,

孙少平他演哥哥,田晓霞演妹妹,

起初,面对这个县革委副主任家的女儿,虽然先前两人也经常探讨时事新闻话题、文学作品,但也仅限于探讨好已,

现在这出小戏,除了对话,还有肢体上的动作,肌肤上的接触,甚至有时近到鼻息可闻,所以还是会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得厉害,有些放不开,

不过随着一次次的对词,一遍遍的走位磨合,讨论哪个动作更能表现人物的倔强,哪句台词应该带着哭腔……不知不觉间,那份隔阂消失了,

现在,他们可以很坦然地交流,从剧本人物聊到各自看的书,从演出趣事聊到对某些事情的看法,甚至是对于异性、情感、另一半的刻画,这种比较敏感、私人的话题,两人也有所接触,

田晓霞还发现孙少平这几次下乡演出,还带了不少的书籍,什么语文、政治、数学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习题集,一有空闲时间就看,

“少平”,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和探究,

“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逮着空就看书,连演出间隙都不放过,看数学、政治……还有习题集,不是想参加高考吧?……只是高考不是都停了好些年了吗?”

“晓霞,”

孙少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是觉得……人不能总等着,机会……说不定哪天就来了,也许高考哪天就恢复”,

他没有提他二哥的提醒,也没有妄言高考一定会恢复,那是太大胆、太容易惹火上身的猜测,

“我想上大学,我想走进真正的大学校园,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听教授讲课,看很多很多的书,我觉得……那里面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说罢,伸出手,指向外面周围的黄土坡、简陋的戏台和忙碌的、带着乡土气息的队员们,

“我不想一辈子,只能看到眼睛面前的这些东西,我想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想知道书本里写的那些道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了,他没到最关键一点,就是想跟晓霞你走得更近一点,更久一些,能配得上你,

没给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