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婆死了,死无对证!
贾母放心了些,又听贾琏说今日各方的反应,说到龙禁卫出动,马道婆原被关在牢里,等待侯审,是龙禁卫把她提到大堂,最后惊吓而亡,忙在心里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可还不放心,又忙念‘无量天尊’!
老天爷啊!
这妖人跟她老婆子真没关系,跟贾家……也没关系。
王氏的胆子太大了。
居然和这样的妖人作交易。
幸好她死了,要不然……
贾母忍不住怀疑,要不是她的诰命,她婆婆的身份,以及她帮忙压着大房,王氏只怕也会对她出手。
“待你二叔下衙了,让你爹也过来一趟。”
“是!”
贾琏已经从媳妇那里知道,二婶借马道婆害东府尤大嫂子,结果被她早一步发现的事。
从蓉哥儿在马道婆那里全程参与来看,他和尤大嫂子发现不对后,应该是一点也没耽搁的兵分两路,没给二婶半点反应时间。
要不然,就算二婶按不了,还有王家呢。
贾琏理清所有后,对东府那母子两个更添了一层复杂的情绪。
他这边也是继母,怎么继母跟继母就是不一样呢?
尤大嫂子自己的日子过得也并不是多好,却还惦记着,帮他们一把。
在顺天府的大堂外面,看到那些草人纸人的时候,他也心惊的很。
印象中慈爱的二婶,突然模糊不堪。
孩子没了,父亲怀疑二婶做了什么手脚,他亲自去药送去检验,确定没有半点问题,回来还有些愧疚。
但凤儿……
贾琏早就发现媳妇的情绪不对。
她对父亲和继母更好了,对其他人也还不差,只有二婶……
有些东西,贾琏不敢深想。
“算时间,二叔也差不多快下衙了,孙儿这就去迎迎。”
顺便再让小厮通知父亲一声。
贾琏起身行礼后正要走,却没想外面传来小丫环的急报,“蓉哥儿来了。”
下意识地,他就急走几步迎了迎。
“琏二叔!”
蓉哥儿看到,先行拱手,“您也在这?那可太好了,我请了赦叔祖和政叔祖,一起在老太太这里说件事。”
“是马道婆的事吗?”
“是哩!”
蓉哥儿点头,“那是个妖人。”
他继母差点被二叔婆害了。
这件事他这个做儿子不知道则罢,知道了,怎能让它轻飘飘的过去?
虽然听继母的意思,老太太已经夺了那人的管家权,可西府的管家权,跟他继母有何关系?
哼~
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真当他是泥捏的?
如今他王家是厉害,宫里也有娘娘,但那也不是她欺负他们家的理由。
蓉哥儿其实后怕的很。
那马道婆定是有些本事,账本上记的几家事可都有鼻子有眼。
而且她手上的火泡据药馆的一些人说,疼的不正常,后来破开,烂的也不正常。
母亲昨儿让他去查马道婆,她今儿就成这样了……
蓉哥儿怀疑,马道婆已经对继母出过手,只是继母福泽深厚,最后那法反噬到她自己身上了。
但不管是不是反噬,敢朝他继母出手,那就一个也不能饶。
以为进了小佛堂就万事大吉了?
做梦!
“是蓉哥儿吗?快进来。”
屋子里,贾母隐约猜到少年为何而来。
说不烦恼那是假的。
她叫大儿子和二儿子也有商量给尤氏赔偿的意思。
“老祖宗!”
蓉哥儿大步进去,朝老太太行礼,“小子来给您报喜了,今儿因为那马道婆,小子又得了太上皇和皇上的赏。”
“好好好!”
贾母瞬间丢了烦恼,“我才听你琏二叔说了,这是我们家的大喜事,去祠堂跟祖宗们报备过了吗?”
“已经报过了。”
他的所有好事,都是继母给带来的。
蓉哥儿沉稳点头,“母亲让我赶紧再来跟老祖宗说一声。”
“哈哈哈~”
贾母高兴的大笑,“你母亲向来心细,今儿……”
被人逼着赔偿,跟她自己主动给,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贾母心念电转,道:“今儿你母亲受了委屈了,老婆子都知道,待你政叔祖回来……”
话音未落,外面又有小丫环报,大老爷和老爷来了。
好嘛,都到齐了。
贾母看向两个儿子。
二儿子一派儒雅君子样,一行一动,看着都好。
大儿子……
原先觉得是被婆婆给养坏了,面目有些可憎,可如今再看……
贾母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在他们行礼的时候,摆了摆手,“一家人,都不必客气了。”说到这里,她又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秒懂,朝琥珀几个一摆手,迅速出去,又关上了门。
“好小子,今儿马道婆那事干得不错!”
贾赦没管那些小丫环,此时心里眼里,只有蓉哥儿,“那老虔婆,我早瞧着不顺眼了。”
可惜,那是宝玉的寄名干娘,每次过来,还是弟妹王氏的座上宾,偶尔连他老娘都要给面子。
“该再查一查的。”
贾政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这事,虽然欣慰蓉哥儿办事果断,却也有些担心,“万一她有什么相熟的同伙……”
此类妖人,其实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离远些,不管就是。
何必往死里得罪?
“蓉哥儿,你有些莽撞了。”
“……叔祖教训的是!”
蓉哥儿顿了一下,道:“但没法子,二叔婆花银子买通她,要害我母亲。”
什么?
贾赦和贾政的面色同时一变。
贾政不敢相信,忙望向自己的老母亲。
贾母在儿子看过来的时候,微微点了下头,“以后就让她在小佛堂住着吧!”
果然是真的?
贾政又羞又气又恼,满脸紫胀,“她……她为何要那般做?”
“这就要问二叔祖了。”
问他?
贾政不解。
蓉哥儿道:“二叔婆是您的枕边人,她是什么样,您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这是连他也怀疑上了?
贾政眼前直发黑。
想要开口反驳吧,偏那婆娘就是他媳妇。
“二叔祖,也别怪小子疑您,二叔婆做事,向来以你们二房的利益为先。”
蓉哥儿其实有些看不起这位喜欢装的二叔祖。
什么读书人?
什么君子?
狗屁!
仗着老太太,欺负亲大哥,窃居荣禧堂。
虽说还知道避着点,没住主院,可那就有理了吗?
继母说,看一个人,不看他说什么,要看他都做了什么。
哼~
二叔祖从小就仗着老太太偏心,欺负赦叔祖,不顾兄弟情谊,那对隔房又能有多少好心思?
继母若是没了,他又未娶妻生子,再一病也没了,他们长房说不得,就要被人家取而代之了。
“我母亲哪里得罪过她?不过是有些事情实在看不过眼说一说,她就那般看不得,要害她性命!”
蓉哥儿实在太气了,“您说,这事我要报官~”
“好孩子~”
贾母忙安抚,“千万不可意气用事。看在老婆子的面上,看在宫里你大姑姑的面上,还有你宝二叔和这满族的人,你先忍一忍,这事,老婆子必叫她给你们母子一个交待。”
“……老祖宗~”
蓉哥儿跪下来,眼睛也慢慢的聚起水光,“我母亲差点……差点就要被那妖人给害了。”
凭什么那做了坏事的人,要一次次得到姑息?
“您一次次的让我们看在大姑姑的面上,宝二叔的面上,对二叔婆轻拿轻放,她的胆子才越来越大。”
蓉哥儿有想过,如果是祖父来处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
“因为她知道,最终,您都会因为大姑姑和宝二叔,压着我们,不能太过追究。”
贾母:“……”
她简直失声在当场。
这孩子是连她都怨上了吗?
“老祖宗,您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
说到这里,蓉哥儿也不管这老太太,转向也呆了的贾政:“他王家养出这样的女儿,何该休回家去。”
贾政:“……”
看着跪在那里,还满脸气愤的少年,他张了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
王氏是说休就能休的吗?
她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不说珠儿和宝玉,只说女儿,就休不得。
休了王氏,女儿元春在宫里又如何自处?
“……不好休啊!”
贾赦起身,亲自拉起蓉哥儿,“真要休了,你大姑姑就完了。”元春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要是因为王氏一个外人,被打到冷宫,不说老娘如何,就是他都不落忍。
“好孩子,可不就是嘛!”
贾母没想到大儿子在关键的时候,还管了点用,“不是老婆子非要怪她,实在是不能因为她,害了你大姑姑和宝二叔啊!”
说到这里,她好像也伤心了,“政儿,王氏是你媳妇,她做的事,你也该担一部分责任!”
“……儿子都听老太太的。”
贾政从椅子上滑下来,跪伏于地。
此时,地上若是有个地缝,他早钻进去了。
一辈子的老脸,全被王氏那个蠢妇给丢尽了。
“既然进了小佛堂,她那首饰什么的,也都不用了。”
贾母做出自己的决断,“都拿出来,补偿芳丫头。”说到这里,她还看了一眼蓉哥儿,发现人家还皱着眉头,只能又道:“另外,从今天起进祠堂三个月,每日只给两碗粥,一个馒头,不给荤腥,让她好生在那里静静心。”
说到这,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蓉哥儿,确定人家还是不满意,只能再道:“三个月后进小佛堂,也是这般配给。”
总不能让王氏把嫁妆什么的,全都赔出来吧?
“蓉哥儿,你看如此……”
“听老祖宗的。”
蓉哥儿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来,“这般也是为了二叔婆自己好,早点赎罪,将来到了地下,也能少受点罪。”
贾母:“……”
她简直无话可说。
什么都让这孩子说完了。
唉~
跟他爷爷小时一个样啊!
“老祖宗,时间不早了,母亲还在等着我,重孙儿就先行告退了。”
赦叔祖果然是个笨蛋。
他都闹成这样了,他就不能借此,威逼政叔祖搬离荣禧堂吗?
等着老太太良心发现,心疼他?
跟白日做梦有什么区别?
蓉哥儿原本想着,只要赦叔祖开口,他就借着今天这事帮一把。
可惜赦叔祖不中用,琏二叔也不中用。
怪不得祖父看到赦叔祖常常叹气呢。
“去吧!”
贾母不知道眼前这孩子把她的儿孙都腹诽了一遍,忙摆手让他滚蛋,“跟你娘道声委屈,回头老婆子让宝玉给她磕头去。”
“不敢不敢!”
蓉哥儿麻溜的走了。
贾政这才抹了一把眼泪。
“王氏……,是该管管了。”
贾母用眼神示意贾琏把他二叔扶起来,贾琏也确实这么干了,她才又道:“越来越无法无天,再不管,哪天我们全族被她连累了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王氏以后不能再管家了,我已经命她,把府中的对牌全都送到凤丫头那里去。”
什么?
贾政抬头看老母亲的时候,眼神别提多震惊多哀切了。
王氏不能管,珠儿媳妇不行吗?
这样略过珠儿媳妇,直接交到凤丫头手上……
虽然凤丫头嫁过来,就帮着王氏管家了,可那时候是帮着,如今……这管家权是不是就交还了大哥这一房?
“琏儿,你媳妇如今的身子也不是太好,以后你多帮着些。”
“是!”
贾琏忙应下。
“王氏身边的那个叫……”贾母想了一下,“叫周瑞的,也别叫他管租子了。”
既然撸了她的管家权,那她的人也别管这么重要的事了,“还有他媳妇,也别叫再进府。”
老太太到底迁怒了,“那马道婆就是她请进来的。”
也幸好她昨儿身子懒,不愿见。
要不然,连她都要落不是。
“把他们远远打发了去吧!”
“是!”
这次是贾政应的。
那两个人都是他媳妇的陪房,只有他能打发,“还有王氏屋里的那些个丫环……”
他正要说要不也打发了,就听贾母道:“看在元春和宝玉的面上,就留下吧!”
若不然堂堂二房主母,娘娘的亲娘,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难看。
“这些事,你自己过去跟她说。”
贾母不乐意再见她,“祠堂那里,你也亲自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