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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帝君驾崩这日,听雨听雪正在铺子里忙活。

如今两个铺子早已扩大经营,较徐闻舟初到北回开店时大牌多了。

京中繁华地段都开了七八家分店,伙计不下百数,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徐闻舟这个大东家则带着徐星野和徐霜在街上闲逛。

他的面上带了一层浅色面纱,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牵着他的手,小步子迈得稳稳当当的。

星野眉眼间带着几分沉静,霜儿则时不时好奇地踮脚张望街边的小摊。

却始终乖乖攥着徐闻舟的手指,不敢擅自松开。

身后跟着的两个仆从,臂弯里堆着鼓鼓囊囊的油纸包与锦盒,都是徐闻舟沿途买下的玩意儿。

沉甸甸的物件儿压得仆从们肩头微沉,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突然间,前方街口传来一阵喧闹的马蹄声,伴随着人群的惊呼与器物碰撞的脆响。

原本喧闹的帝都街道瞬间乱作一团。

数名官兵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纵马疾驰而过。

徐闻舟见状心头一紧,赶忙俯身将两个孩子往身侧护了护,快步退到街边的屋檐下站稳。

他抬眼望去,只见那些官兵神色严肃,额间都系着一条白巾。

为首几人手中捧着卷成筒状的告示。

一边疾驰一边扯开嗓子高喊:“帝君驾崩!新帝有令,全国服丧一月!”

“凡婚嫁喜宴一概停办,京中所有商铺即刻歇业,闭门守孝!”

“帝君驾崩”四个字如惊雷般炸在耳边。

徐闻舟心底瞬间咯噔一下,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这帝君驾崩,商铺一歇业,便是整整一个月。

他这么多铺子,这一个月损失的银两,都不知道有多少。

转瞬之间,另一个念头又让徐闻舟心头揪得更紧。

那便是风清年。

帝君意思,他就要跟着遭殃了!

北回律法森严,无后的侍君必须为驾崩的帝君陪葬。

这是祖制,无人能改。

这些年,徐闻舟虽然身在市井,却一直暗中关注着宫里的动静。

他知晓风清年过得还算安稳,帝君对他宠爱有加。

只是这份宠爱终究没能换来一女半儿。

风清年依旧年轻貌美,可再深的宠爱,在北回的铁律面前也不堪一击。

徐闻舟想到此,攥了攥手心,指节微微泛白。

他这些年看风清年很受帝君宠爱,便未曾联系他。

因为他怕他知晓了自己在北回的消息,不小心泄露到风炽念那里去。

可如今,风清年正处于生死关头,徐闻舟哪还顾得上这些?

想到风清年要被陪葬,他一刻也坐不住。

他必须尽快联系上风清年,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从帝宫里救出来。

徐闻舟当即动用了所有人脉,遍寻京中能说上话的官员与宗室。

可无论他许以多少好处,得到的都是摇头叹息。

“陪葬是祖制,便是新帝也不敢擅自更改。”

“无后的侍君必须陪葬,没人敢冒这个险。”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

如今耗费不少银两,也只能打探到风清年的现状。

他已经被软禁在玉琼宫,宫门由禁军看守,外人不得靠近。

每日必须焚香沐浴,身着素服诵经。

既是为驾崩的帝君服丧,也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陪葬做准备。

不得见任何人,也不能与外界联系。

时间不等人,陪葬的日期日益临近,徐闻舟再也坐不住了。

他必须入宫将人给偷出来。

当晚,徐闻舟便将徐星野托付给听雨听雪照看。

又细细嘱咐了诸多事宜,让他们好生照看孩子。

而后待到夜半三更时,徐闻舟便揣上早已命人花钱买来的帝宫地图。

使用了轻功水上漂,服下了大力丸,趁着夜色摸进宫里去。

一路避开巡逻侍卫的视线,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在错综复杂的宫道中穿行。

宫灯昏黄,映着两侧挂起的白幡,透着森森寒意。

徐闻舟不知绕过了多少宫苑,避开了多少岗哨,终于摸到了玉琼宫。

玉琼宫门口的侍卫不多,且因玉琼宫内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君,警惕性远不如平日。

徐闻舟借着廊柱的阴影掩护,悄无声息地就潜了进去。

诺大的寝殿内一片死寂,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长明灯。

映得满室白幡、素帐寂寥,透着刺骨的寒凉。

徐闻舟刚一踏入,便看见风清年孤零零地坐在床榻上。

他身着一袭单薄的白色寝衣,衬得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愈发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从微微颤抖的肩头看出他的隐忍与哀伤,整个人消沉得如同被霜打过的枯草。

比之当年在天玉帝宫时那抹娇俏可爱的身影,消瘦了何止一圈。

徐闻舟望着他这般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密密麻麻的疼惜翻涌出来,让他难以呼吸。

当即放缓了脚步,未发出一丝声响,屏住呼吸缓缓上前。

喉结滚动,轻轻对着榻上孤寂的身影唤了一声:“阿年?”

这声呼唤,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久别重逢的喑哑。

穿越了三年多的时光,落在了风清年的耳畔。

这时,风清年正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白的寝衣。

骤然听见这声日思夜想的称呼,他浑身一僵。

随即又放松下来,只当是自己太过思念过往,太想要回到过去,生出了幻听。

他没有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尽自嘲的笑意。

声音低弱地几乎听不见,满是绝望与低落:“阿年,阿年……在这北回后宫,人人皆唤我玉贵君,又怎么会有人唤我阿年?”

“想来,是我太想回到天玉了。”

“想回到姐姐还在、四姐夫也还在的时候。”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微微蜷缩着。

“或许,这般死掉以后,灵魂就能挣脱这牢笼,回到天玉去吧?”

“到那时,也能去寻四姐夫了……”

风清年早就知晓天玉宫变的消息。

风炽念登基后,第一时间便差人给他送了信,信中便已经告知他,徐闻舟已自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