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在家乡前停下。
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察觉到了记忆里平凡的乡村上空凝聚着浓浓的怨气不散。
就连空气里都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
“来人止步，前方……咦？是你，那个反贼林川？！”
哒哒的马蹄声中。
数名身着铁甲的骑士出现，呵斥林川止步后，忽然眼睛一亮，掏出画卷仔细对比，随后大喜。
“好好好。”
“你果然逃亡回了老家。”
“大胆反贼，还不速速跪下求饶！”
领头的骑士喝问，飞身下马，迫不及待的向着林川抓来。
林川不语，深邃的目光望向家乡的村落，眼眸之中一点猩红闪过。
下一秒。
除了飞身下马，扑向林川的那名骑士之外。
剩下的骑士连同他们的坐骑瞬间一起炸裂成血雾，化作两条血蛇。
一条落入林川口中，顷刻炼化。
一条瞬息而至，将领头的骑士五花大绑，拖曳在半空。
“我问，你答。”
林川开口，迈步走向家乡。
“我走之前，陈家乡共有五村六百七十二户。如今还剩几户？”
被血蛇拖曳在半空的骑士惊恐欲绝，听到林川的问题，更是心生绝望，根本不敢回答。
林川皱眉，微微抬手。
刹那之间，血蛇瞬间衍生出无数如虫一般的触手，刺入骑士体内。
骑士整个人瞬间如同被万虫啃噬一般，痛不欲生，只能尖叫求饶。
“没了，一户都没了！”
“朝廷降旨。”
“陈家乡林川杀官造反，有谋逆之心，当诛九族！”
林川停步，看向骑士。
“朝廷要诛我九族，那又与陈家乡五村六百七十二户有何关系？”
“我记得没错的话。”
“我此身已死去的父母乃是多年前逃荒来到这陈家乡。”
“与陈家乡五村六百七十二户并无亲缘。”
林川行事，虽无须向他人解释。
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自然不会牵连他人。
所以之前他杀死谢云鹏等人后。
虽想过谢家震怒，朝廷震怒，会诛他九族。
但他此身没有九族，又何来株连之事。
“是因为你的同乡陈睿。”
“他在京中为你奔走，因此被视作同党。”
“所以朝廷也诛了陈睿九族。”
骑士回答着，为求速死，把知道的一口气全都说了出来。
“而且你杀谢云鹏的时候太过酷烈。”
“谢家找不到你，震怒之下，便在诛杀陈睿九族的旨意上，将整个陈家乡都屠了。”
“连尸体也没放过，全都剁了喂狗。”
“你回来晚了。”
“整个陈家乡五村六百七十二户，总计三千八百九十一人皆因你而死。”
“林川，这都是你造的……啊！”
一声惨叫。
骑士瞬间炸裂成血雾，会同血蛇一起落入林川鼻息之中，顷刻炼化。
感受着体内法力又增加了数点。
林川面无表情，继续向前。
记忆中的家乡已经变成了一地焦土。
越往前，渗透进泥土中的血腥气味便越发浓烈。
林川一步步走到陈睿家前，望着血色残留的院子，无悲无喜。
“陈睿啊陈睿，不是让你直接归乡的吗？”
“罢了。”
“终究是我低估了谢家的手段酷烈。”
“想来即使你没有在京中为我奔走。”
“那谢家为了泄愤，只怕也一样会牵连到你们身上。”
“毕竟他们若不靠着这般的残暴狠毒，又如何能够镇压天下。”
“倒是我，数世为人，却依然忘了人心狠毒。”
林川自省。
他数世为人，看过很多书，懂得很多道理。
但可惜纸上得来终觉浅。
当真是半点不由人。
忽然，林川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动，来到后院。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地窖入口。
他在入口处沉默片刻后，才挥手打开，血光化绳，卷出了这秘密地窖之中藏着的一具小小尸体。
是个小女孩，双手死死的捂着嘴。
死于窒息，亦或者死于恐惧。
林川没有去追究死因。
他只是伸手捡起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长命锁。
上面刻着八个字：如璋如圭，令闻令望。
“是令令啊。”
林川叹了口气。
认出了小女孩的身份。
是陈睿的女儿。
出生的时候，前身和陈睿还在县城读书。
陈睿很高兴，特意求前身取了个名字。
前身便从‘如璋如圭，令闻令望’八个字里取了令令二字。
还买了这长命锁相赠。
如今长命锁依旧，但却已是物是人非。
“往事不可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此间因果，自当了了。”
林川伸手抱起令令小小的尸体，一步转身，向着县城而去。
他打算先去买些东西，将令令好好安葬。
然后念诵一段往生经，安抚亡魂。
再然后。
便让谢家还有整个大虞王朝一起为陈家乡三千八百九十二条亡魂陪葬吧。
……
“什么？”
“那反贼林川竟然真的逃回陈家乡了？”
“现在买了棺材香烛，带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出了县城？”
“那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立刻召集武者，将其速速捉拿归案。”
“对了，快，拿纸笔来，本大人要即刻通知谢家。”
林川没有理会身后尾随的探子，也没有在意这家乡县城里的县太爷会有何举动。
他买好了东西，带着令令小小的尸体，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
将令令入土为安后，他开始在坚硬的墓碑上刻写墓志铭。
但一时之间却又无从下笔。
思来想去。
直到身后杀气猎猎，铁骑银枪时候。
他才想到两句。
“反贼林川。”
“你大逆不道，犯下谋反之罪。”
“还不速速跪地求饶，等候发……”
趾高气扬的呼喝声戛然而止。
因为袭杀而来的铁骑武者全都化作了漫天血雾。
但这一次。
林川没有施展《血神大法》一口吞下，顷刻炼化。
而是让漫天血雾化作天边霞散，步步杀机落为掌上珠沉。
就这么在墓碑之上镌刻下铭文。
“走了。”
“待我安抚好你父母族人的冤魂……嗯，你还有一缕残念未消吗？”
林川心中一动，伸手掐诀。
下一秒。
墓碑之上血色消散，化作一道飘忽茫然的小小身影。
她望着林川，含泪而拜。
林川了然，微微颔首。
“你既不怪我，那便跟着我便是。”
“走吧。令令。”
“我带你去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