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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暴雨依旧统治着整个世界,归云客栈二楼的上房区域,虽然隔绝了部分雨声的直接冲击,但那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依旧无处不在,如同背景里一头永不疲倦的巨兽在咆哮。

南宫翊所在的房间隔壁,正是那几名山匪落脚之处。薄薄的木板墙并不能完全阻隔声音,尤其是在这寂静的雨夜里。南宫翊屏息凝神,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幽灵,将耳朵贴近墙壁,隔壁那几人粗声粗气的谈话便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妈的,这鬼天气,真是晦气!要不是山里待不下去,谁愿意冒这险进镇子?”一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行了,老三,少说两句!能有个干爽地方避雨,有口热乎饭吃,就不错了!”这是那个疤脸壮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打听清楚了,这镇子的捕快大部分都被调去防洪救人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算是捡了个空子。”

“大哥说的是,等这雨稍微小点,咱们立马就走,绝不能多待!”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道。

“嗯,东西都看好了吗?别出了岔子。”疤脸汉子问道。

“放心吧大哥,裹得严实着呢,就放在床底下。这回咱们可是捞着了不少好东西,光是那几锭官银,就够咱们潇洒一阵子了!”

“还有那件玉如意,成色极好,怕是值不少钱……” “分赃的事,等安全了再说!都给我警醒点!”疤脸汉子打断了关于收获的讨论。

南宫翊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些山匪的对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们确实是趁虚而入的溃匪。对于他们打家劫舍的勾当和分赃的盘算,他并无兴趣,江湖恩怨,弱肉强食,他见得多了。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在这暴雨天气出手,无论成败,都极易暴露自身,引来官府围捕,得不偿失。而且,他之前也隐约察觉到客栈掌柜似乎已派伙计出去报官,只是看来官府暂时无力顾及此地。

然而,当隔壁提到“那件玉如意”时,南宫翊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行走江湖,见识广博,对奇珍异宝尤其敏感。据他所知,近期附近州县并未传出大户人家失窃类似宝物的消息,而这伙山匪看起来也不像有能力从深宅大院内盗出这等精品。除非……他们是从某些特殊渠道,或者意外获得了这件东西?这勾起了他一丝好奇。

‘或许……可以等他们睡熟之后,去“借”来看一眼?’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并非想黑吃黑,只是纯粹的好奇心驱使,想确认那件玉如意的来历。以他的身手,在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探查一番,并非难事。打定主意,他便不再关注隔壁的谈话,重新坐回椅中,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着深夜时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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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镇外李家庄那间漏雨的土坯房内。

老妇人在林安施针和灌服汤药后,高热终于稍稍退去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总算暂时稳定下来。那庄稼汉千恩万谢,硬是腾出了一间相对干爽的偏房,让林安和青黛暂时休息,等雨势稍缓再回镇上。

偏房内条件简陋,只有一张土炕和一张旧桌子。林安和青黛各自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坐下,脱下湿透的外袍晾在一边,虽然依旧寒冷,但比起外面已是天堂。屋外暴雨声依旧震耳欲聋,但屋内却难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沉默了片刻,青黛用布巾擦拭着依旧有些潮湿的头发,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闭目调息的林安。她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林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林安睁开眼,看向她:“青黛姑娘请讲。”

“你和月娥姐……是怎么在一起的?”青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笑容,“我瞧着月娥姐是顶好的人,爽利又能干。而你……林先生,我虽看不透你的全部,但也感觉你绝非池中之物,不像是会永远困在这清水小镇的人。你怎么会留在这里,还和月娥姐……”

林安闻言,眼神微微闪烁,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关于自己身份和过往的核心问题,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雨幕,声音温和而带着些许回忆的暖意:“月娥她……确实很好。我初来清水镇时,身无长物,心绪也有些……低落。是归云客栈推荐了我,给我在王老那找了一份工,让我有了落脚之地。月娥她……待人真诚,从不因我外来者的身份而轻视,反而处处关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日子久了,便觉得这小镇安宁,客栈温暖,月娥的笑容……也让人安心。或许,我漂泊久了,只是想寻一个可以安心停留的地方吧。”这番话半真半假,避重就轻,却也是他内心真实感受的一部分。

青黛听得认真,点了点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问道:“那……林先生,你和月娥姐,可有……那个过了?”她说着,还故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暧昧的手势。

“噗——咳咳!”林安被她这大胆直接的问题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瞬间腾起一片罕见的、难以掩饰的红晕,连耳根都红了,急忙摆手,语气带着少有的慌乱,“青黛姑娘!慎言!慎言!我与月娥发乎情,止乎礼,岂可……岂可如此唐突!”

看着他这窘迫的模样,青黛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六扇门捕快洞察人心的得意:“林先生,你就别瞒我啦!我可是干这行的,察言观色最是在行。你和月娥姐之间那眼神,那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我敢说,你们虽未逾越最后一步,但搂搂抱抱、亲亲小嘴……这类事情,肯定是有过的,对不对?”她说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林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两日在溪边,他将月娥拥入怀中,亲吻那柔软唇瓣的旖旎场景,还有那次不小心碰到她胸前丰盈时,那触电般的触感和月娥瞬间绯红的脸颊……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红晕更甚,几乎要烧起来,心脏也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他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只能强作镇定,板起脸试图转移话题:“青黛姑娘!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可……怎可谈论这些!还是说说你自己吧!待司夜前辈……之后,你有何打算?”

青黛见他羞得快要冒烟,知道不能再逗下去,见好就收。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望着跳动的油灯火苗,语气变得平静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我?我自然是回六扇门啊。师父她……了无牵挂,我总得继续我的路。”

她顿了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和一丝属于年轻人的、天马行空的幻想:“等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个嚣张的‘一阵风’大盗逮住!这家伙滑不溜手,好几次都让他从我们眼皮底下跑了,害我们被上头训斥!等我抓到他,定要让他好看!”她挥舞了一下拳头,仿佛南宫翊就在眼前。

“然后呢,再破几桩大案,立下几个大功,说不定就能升个捕头什么的,到时候俸禄多了,权力也大了……”她越说眼睛越亮,开始畅想未来,“等我有钱有势了,就在京城买个宅子,然后……嘿嘿,找几个姿色上乘、温柔体贴的小白脸养在府里!每天看看他们吟诗作对、弹琴跳舞,那日子,岂不是快活似神仙?”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想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林安听着她这番离经叛道的“宏图大志”,先是愕然,随即也不由得失笑摇头。他知道青黛性子跳脱,这番话多半是玩笑之语,但其中那份不愿被世俗束缚、追求自我快活的劲儿,倒是与她师父司夜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他顺着她的话笑道:“那青黛姑娘届时可要擦亮眼睛,莫要引狼入室才好。”

“那是自然!”青黛扬了扬下巴,一脸自信,“本姑娘火眼金睛,那些歪瓜裂枣、心怀鬼胎的,休想近身!”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在破旧的农舍里,伴着屋外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声,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从江湖传闻到市井趣事,暂时驱散了风雨带来的阴霾和沉重。气氛轻松而融洽,仿佛他们只是两个结伴远行的普通朋友,而非身负秘密的医者和六扇门捕快。

直到夜深,油灯的火苗愈发微弱,两人才各自找了角落,裹紧尚带潮气的衣物,勉强合眼休息。林安心中记挂着病人的情况,睡得并不踏实。而青黛则在闭眼前,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雨夜,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有个住进客栈的生面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希望月娥姐那边一切安好。’但这念头很快被疲惫淹没,她也沉沉睡去。

而在归云客栈二楼,南宫翊如同融入了阴影,耐心地等待着。隔壁山匪的鼾声渐渐响起,混杂在雨声中,变得规律而沉重。他估算着时间,直到确信几人已陷入沉睡,才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那面薄薄的墙壁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墙壁另一侧,床底下的某个包裹上。夜探,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