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清晨的寒意尚未散去，窗外的街道上零星有早起赶年货的行人。
王海鸣站在王小璐的房门前，手举在半空中，悬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放下。门缝里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终究没有打扰她难得的安稳睡眠。
“走吧，车已经等在下面了。”
唐墨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冷静。他正整理着西装的领带，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冷峻，仿佛真是哪家媒体的随行摄影师。
王海鸣沉默片刻，目光从房门上收回，转身走向客厅的茶几。
他顺手抄起桌上那两张伪造的临时工作证，其中一张印着“薪火报社采访记者：王希知”，另一张则是“唐邵山”。
他将“王希知”那一张挂上脖子，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走吧。”
从现在起，他是王希知，不再是王海鸣。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金属门合上，倒映出他们略显紧绷的面容。
楼下，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早已静候多时。司机没有多话，只是微微点头，便发动了车子，驶入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车流。
“希知，等会的采访主要由你来主持，我负责拍摄和记录。”唐墨渊一边调试着伪装成相机的侦查设备，一边低声说道。
王海鸣——不，王希知——轻轻“嗯”了一声。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等会的调查由他来做主力，唐墨渊负责侦查与策应。
……
商务车缓缓停在长生生物总部大楼前。整栋建筑通体银灰，线条冷硬，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科技感。
两人走进大厅，径直来到前台。王海鸣将工作证递了过去，语气从容：“你好，我们是来参加‘星赐’药剂发布会的记者。”
前台工作人员接过证件，熟练地在系统上核对信息，确认无误后，将证件递还，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欢迎王记者参加此次发布会，希望贵社可以为这次的发布会浓墨重彩几笔。”
王海鸣将工作证重新挂回胸前，语气不卑不亢：“抱歉，我们报社追求实事求是，我们会如实记录发布会上的一切，并附带上我们自己的见解。”
他此刻的神情、语调，俨然一副资深、严谨的记者模样。
那名前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先带两位前往记者招待室。”
记者招待室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同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隐约的躁动。
见又有两名记者进来，一名看起来经验丰富、头发略显花白的年长记者主动走了过来，递过一根烟：“朋友怎么称呼？”
王海鸣摆了摆手，示意不抽烟：“薪火，王希知。”
“唐邵山。”唐墨渊言简意赅，说完便不再开口，目光淡淡扫视着周围环境。
见两人都未接烟，年长记者也不在意，将烟叼回自己嘴里点燃：“薪火啊，我听过，虽然规模不大，但你们的报道是最受追捧的。”
王海鸣缓缓从他身边走过，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因为我们愿意说真话，愿意将你们不敢、不能说的事实摆到民众眼前。”
“说真话？”年长记者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圈，“现在的世道，不会炒作可不行。今天的发布会你怎么看？”
王海鸣眼神略微凝重，目光扫过不远处悬挂的“星赐”巨幅海报：“‘星赐’吗？我可不认为这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瓶药水，让一个普通人拥有和武者一样的身体资质？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年长记者笑了笑，带着几分了然：“所以你们这次又是来砸场子的？难怪一些企业的新品发布会不想邀请你们，每次都去砸场子，换谁谁受得了啊。”
王海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再接话，和唐墨渊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约莫过了半小时，一名工作人员推开门说道：“各位可以随我去发布会现场了。”
人群开始移动，王海鸣和唐墨渊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落在队伍最后面。
到了一个转角，前方的人群继续沿着指示路线前进，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队伍末尾那两名来自“薪火报社”的记者，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
“你刚刚和那个记者聊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发布会呢。”
唐墨渊一边接过王海鸣递过来的小型手提箱，一边动作利落地将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反穿——内衬赫然是另一种款式的灰色面料。
“小爷那叫随机应变，”王海鸣低声道，手下不停，快速打开箱子，里面是些精密的小型仪器和两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我哪知道那个记者会那么‘热情’，还贴上来问问题。”
两人背对着角落，手法熟练地将人皮面具贴合在脸上，细微的调整后，镜面反射中已然是两位面容普通、气质沉稳、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与刚才的记者形象判若两人。
王海鸣的计划是，利用陈彬搞到的记者身份混入公司，但真正的调查绝不能以这个身份进行，否则必然处处受制。
此刻伪装成公司内部的中层管理人员，这个身份经不起细查，但也正因如此，反而更容易在非核心区域活动而不引人注目。
“咳……咳咳，”唐墨渊清了清嗓子，声线调整得低沉沙哑，更符合中年人的特征，“接下来去哪？”
“去老总办公室，”王海鸣压低声音，步伐沉稳地向前走去，“我们得把这份‘紧急报告’交上去。”他晃了晃手中一个伪造的文件袋。
两人神态自若地走在光洁的走廊里，与一名抱着文件匆匆走过的员工擦肩而过，那名员工甚至还下意识地朝这两位“领导”微微鞠了一躬。
“看起来没有破绽。”唐墨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赶紧走吧，时间不多。”
他们搭乘电梯，一路无声地升至56楼。
根据陈彬事先提供的内部结构图，这一整层只有一间办公室——长生生物公司老总，郑长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外，站着一名身形健硕的保安。
见两人走近，他立刻抬手阻拦，语气客气却不容商量：“不好意思，郑总现在不在，两位请另选时间再来。”
王海鸣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焦急：“他现在人呢？我们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他！”
“我一个小保安，哪有资格知道我们老板去哪了？”那保安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王海鸣眼神一冷，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装饰花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了那保安一跳。
“赶紧把郑长生给我找回来！”他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星赐’的原型试剂出了严重问题！5分钟内我们如果见不到郑长生，就让他等着公司破产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名被震住的保安，直接推开沉重的办公室大门，与唐墨渊一前一后闪身而入，并将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门外，隐约传来保安慌乱联系上级的声音。
门内，是一个宽敞、奢华却透着一丝冷清和压抑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而他们所要寻找的真相，或许就隐藏在这间办公室的某个角落。
唐墨渊动作轻巧地将一枚纽扣大小的监听设备贴在门板内侧的视觉死角，指尖稳定，不见丝毫颤抖。
他侧耳倾听着门外的一切细微声响，如同蛰伏的猎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做完这一切，他锐利的目光转向仍在操作电脑的王海鸣，眉头微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赞同：
“怎么和原计划不一样？你这是打算伪装成星神会的成员？风险太高了。”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以及王海鸣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的细微声响。
王海鸣头也没抬，将一台特制破解器的接口稳稳接入郑长生那台造型简约却安保森严的电脑主机。
屏幕亮起，复杂的解码程序开始运行，幽蓝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