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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晚清三杰恩仇录 > 第192章 粮草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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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总督行辕。

肃杀秋风中,总督行辕深处一间不起眼却戒备森严的大厅内,灯火彻夜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墨汁、纸张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这里没有硝烟,却决定着万里之外西征大军的生死存亡——此地便是左宗棠西征大军的神经中枢,“粮台”总部。

巨大的舆图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上面用密密麻麻的红黑线条和蝇头小楷标注着从西安、潼关,经兰州、凉州、肃州,直至哈密、巴里坤的漫长补给线。舆图前,左宗棠身着半旧棉袍,背脊挺得笔直,花白的胡须在灯下泛着微光。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舆图上的每一个节点、每一段路程。他身边围着一群神情疲惫却目光专注的幕僚和粮台要员,桌上堆积如山的账簿、文牒几乎要将人淹没。其中一位核心人物,是负责陕甘军需转运的陕西军需转运局道员袁保恒。

“大帅,”袁保恒 声音嘶哑,指着舆图上兰州至肃州一段,“入冬在即,河西走廊风沙更烈,道路更难行。肃州大营存粮,仅够大军一月之用!哈密转运站,更是空虚!若年前不能将至少三十万石粮秣、五千杆洋枪、百万斤火药运抵哈密,开春西征……恐成泡影!”他手指敲在“哈密”二字上,力道沉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左宗棠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条横跨数千里、标注着“粮道”的红线,沉默良久。窗外,寒风呼啸着卷过庭院,吹得窗棂呜呜作响,更添几分肃杀。他猛地转身,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压抑的大厅内炸开:

“分段!转运!囤积!三管齐下,刻不容缓!”

“第一段,西安至兰州!以车运、船运(利用黄河部分河段)为主!着令陕西巡抚,征调大车三千辆,民夫五万!所有官道驿站,增设马匹草料,昼夜不停!沿途设‘中继粮台’十处,专司接收、仓储、换马、补给民夫!凡民夫运粮,按里程、重量付给脚钱,日结日清!敢有克扣拖延者,立斩!”

“第二段,兰州至肃州!此乃咽喉要道,风沙大,地势险!以驼运为主,辅以大车!袁保恒! 速速联络归化城(呼和浩特)、阿拉善、青海蒙古王公!重金采购健驼三万峰!招募熟悉戈壁的驼把式、向导!沿途设立‘驼站’十五处!备足清水、草料、豆饼!驼队按‘队’(百驼一队)编组,配备护卫兵勇!一站接一站,接力转运!所需银两,凭本督印信,向上海胡光墉(胡雪岩)开设的转运钱庄支取!”

“第三段,肃州至哈密!此乃生死之路,戈壁茫茫,滴水成冰!以精干驼队为主,辅以驮马!肃州大营,建立‘前敌总粮台’,由本督亲信幕僚、道员王加敏坐镇! 肃州囤粮务须超过五十万石!作为西进大本营!从肃州至哈密,设立‘腰站’八处!每站必掘深井,建坚固堡寨,储粮草、备清水,驻提督张曜、金顺等部精兵守卫! 驼队在此休整、接力!哈密,建立‘西征大本营粮台’,由帮办甘肃新疆军务大臣金顺统筹, 目标囤粮二十万石,军械火药无数!此乃叩关新疆的门户,不容有失!”

命令如同作战部署般精准下达。左宗棠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代表粮队的蓝色小旗,一枚枚插在舆图上标注的粮台、驼站、腰站位置。

“看!”他指着这条由无数蓝旗连成的、曲折却坚韧的线,“这便是本督西征大军的命脉!这条线不断,粮草军械能源源不绝,则新疆必复!这条线一断……”他顿住,目光扫过众人,那未言明的后果,让所有人脊背发凉。“袁保恒!”

“卑职在!”

“你坐镇兰州,总理转运全局!协调各省协饷、物资采买、民夫驼队征调、沿途州县配合!我要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日必有详细飞马快报至我行辕!一粒米、一粒子弹的去向,都要清楚!与上海胡光墉的银钱往来,账目务必清晰,随时备查!”

凛冬已至,河西走廊的朔风如同刀子,卷着雪粒和沙砾,抽打在人和牲口的脸上。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

一支庞大的驼队在风雪中艰难蠕动。数百峰健壮的骆驼,背负着沉重的粮袋和木箱,在驼把式低沉的吆喝和清脆的驼铃声中,排成长列。驼蹄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驼把式们裹着厚厚的羊皮袄,眉毛胡须上结满白霜。他们紧紧牵着领头驼的缰绳。骆驼沉重的呼吸喷出长长的白雾。风雪打在脸上,生疼。一个年轻的驼把式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旁边的老把式一把拽住:“二娃子!抓紧!看着头驼的步子!这鬼天气,掉队就等死吧!” 风声中隐约传来前方护卫骑兵(张曜部)的呼喝:“跟上!都跟上!前面就是三道沟驼站了!”

“老张叔!风太大了!骆驼不肯走了!”一个驼把式顶着风喊道。

“拿豆饼!喂领头驼!哄着走!不能停!停了就冻僵了!”老把式嘶吼着,摸出豆饼塞给骆驼。

护卫的骑兵哨官策马奔来:“报!队尾有三峰骆驼崴了脚,走不动了!”

负责押运的军官眉头紧锁,看了看天色和队伍,咬牙下令:“卸下货,分给其他骆驼!把那三峰骆驼……就地处理!肉分给弟兄们充饥,皮子带上!不能耽误行程!天黑前必须赶到驼站!”命令冷酷而无奈。风雪中,一声沉闷的枪响。

终于,暮色中出现了微弱的灯光和土墙轮廓——三道沟驼站到了!温暖的土屋、滚烫的稀粥、草料和清水,让疲惫到极点的人和驼都发出了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