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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晚清三杰恩仇录 > 第98章 乡民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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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巨大的石碑被几双粗壮有力的手硬生生撬动、挪开。刺目的天光如同灼热的熔岩,猛地倾泻进来,将蜷缩在黑暗泥淖中的李秀成彻底暴露。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强光,这个动作却引来一片得意而残忍的哄笑。

“哈哈哈!果然是你!李秀成!”为首的湘军小头目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昔日威震天下的敌酋,如同在看一条在烂泥里挣扎的蛆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鄙夷。“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谁能想到这是伪忠王?陶大来,你小子眼力不错!这功劳,有你一份!”

那名叫陶大来的村董,一张刻薄寡恩的瘦脸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挤上前来,浑浊的眼珠贪婪地扫视着李秀成,仿佛在看一堆会移动的赏银。“军爷过奖!过奖!能为朝廷效力,为萧大人分忧,是小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搓着手,那副嘴脸在阳光下显得无比丑恶。

李秀成被粗暴地拖了出来。多日的饥饿、伤痛和精神的巨大打击,已让他虚弱不堪,几乎站立不稳。但他依旧努力挺直了脊背,尽管那脊梁在褴褛的衣衫下显得如此单薄。他冷冷地扫过陶大来那张写满贪婪的脸,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寒冰,刺得陶大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得意洋洋的湘军小头目身上,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带我去见萧孚泗。”

萧孚泗的大帐设在方山脚下,一处刚被血洗过的村庄废墟旁。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帐内,萧孚泗端坐虎皮交椅上,一身簇新的三品武官补服,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铺了地图的案几。他脸上并无多少擒获敌酋的狂喜,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凝重。当形容枯槁、手脚戴着沉重镣铐的李秀成被推搡进来时,萧孚泗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他。

“忠王殿下?”萧孚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久仰了。没想到,是在这般境地与殿下相见。”

李秀成没有回答。他站在大帐中央,镣铐叮当作响。他没有看萧孚泗,目光投向帐外那片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乡民偷偷收敛亲人尸骨的佝偻身影。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疲惫,如同燃尽的余灰。

“成王败寇,不必多言。”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萧孚泗看着他那双仿佛洞穿一切、只剩下虚无的眼睛,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寒意。这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不安。他挥了挥手,语气冷硬下来:“押下去!严加看管!明日一早,解送大帅行辕!”

沉重的囚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李秀成蜷缩在狭小的木笼里,手脚的镣铐随着颠簸不断撞击着木栏。他闭着眼,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已麻木。押解的队伍穿过一片不大的村落,村口那株老槐树虬枝盘结。几个衣衫破旧、面色木然的乡民远远地站着,目光如同冰冷的钉子,死死地钉在囚车上,钉在队伍里那个趾高气扬、唾沫横飞地向同伴吹嘘自己如何“智擒长毛伪王”的湘军亲兵王三清身上。王三清腰间挎着刀,靴子上沾满泥浆,正是当日随萧孚泗进帐的亲随之一,也是他,在囚车经过时,曾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木笼上。

囚车辘辘远去,卷起一路烟尘。

当夜,月黑风高。白天村口那几个木然的乡民,此刻如同从地底冒出的复仇之魂。他们手中握着磨得雪亮的柴刀和粗壮的棕绳,眼神在黑暗中燃烧着无声的火焰,行动间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冷静。王三清仗着自己是萧孚泗的亲信,并未与其他湘勇同住,而是独自霸占了村尾一户人家还算完好的厢房。此刻,他正搂着搜刮来的半坛劣酒,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鼾声如雷。

门栓被薄薄的刀片无声拨开。几条黑影如同狸猫般滑入。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王三清似乎有所警觉,嘟囔着翻了个身。就在这一瞬,一条棕绳如同毒蛇般猛地勒住了他的脖颈!力道之大,瞬间将他后面的话和所有的气息都死死掐断!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疯狂地抓挠着颈间的绳索,双腿徒劳地蹬踹着床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另外几条黑影扑上来,死死按住他的四肢。柴刀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微光。

没有多余的挣扎,也没有任何呼救的机会。复仇在绝对的沉默和黑暗中完成。王三清凸出的眼球里映着几张模糊而冰冷的面孔,那是他白日里不屑一顾的、如同草芥般的乡民的脸。

尸体被迅速用破草席卷裹起来。几条黑影扛着它,如同扛着一捆无关紧要的柴禾,悄无声息地融入浓稠的夜色。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村外一处僻静的、深不见底的野水塘边。塘水在无月的夜晚黑得如同墨汁,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短暂地打破了死寂,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和呜咽的风声彻底吞没。一圈涟漪无声地扩散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水塘依旧漆黑如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清晨,当王三清失踪的消息传到萧孚泗耳中时,他正在用早饭。亲兵队长脸色惨白地回报,说只在王三清房里找到打翻的酒坛和凌乱的床铺。萧孚泗端着粥碗的手顿在半空,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想起昨日囚车经过时,那几个乡民冰冷的眼神,想起李秀成在囚车中那死寂无波、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脊梁骨窜起。

他烦躁地放下碗,走到大帐门口。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凉意,照在远处那方深不见底的野水塘上,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几只水鸟掠过,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萧孚泗望着那潭死水,眼神复杂。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不必找了。一个亲兵,丢了就丢了。加紧戒备,看好李秀成!今日……速速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