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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基地宿舍狭小的舷窗,在林阵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缓缓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自己还躺在老街那间出租屋的床上,能听到窗外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和老王叔打开店门的响动。

但身体深处传来的、仿佛被掏空般的疲惫感,以及枕边那块触手微凉、内里流光宛转的青绿色石头,都在清晰地提醒他——那场与怪物的生死搏杀,以及随后在这个庞大地下基地里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今天是严如山特批的一天休假。他换回自己的便服,那熟悉的棉质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乘坐专用通勤车返回地面的过程,仿佛是从一个超现实的世界缓缓沉入熟悉的现实。当车辆驶出伪装成环保科技公司仓库的出口,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市声瞬间将他包裹,一种奇异的割裂感油然而生。

他没有直接回老街,而是在市区边缘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着。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疼,街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刚刚从怎样的战场上归来。

这种隐藏在日常之下的秘密,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弥漫着老旧气息的巷口。老王叔的杂货店依旧开着,门口堆放的杂物似乎比前几天又多了些。老王叔正坐在他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上,就着一个破旧的小半导体收音机听着地方戏曲,摇头晃脑,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小风?”看到林阵风,老王叔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露出关切的神色,“你这孩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又熬夜打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

“没事,王叔。”林阵风扯出一个笑容,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接了个短期的活儿,帮人调试设备,封闭管理了几天,刚结束。”这个借口他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很多遍,但说出来时,喉咙还是有些发紧。他看着老王叔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温暖与愧疚的复杂情绪。

“调试设备?那是技术活啊!好事!”老王叔不疑有他,乐呵呵地拿起暖水瓶给他倒了一杯凉茶,“不过再忙也得吃饭睡觉!你看你,眼圈都是黑的。等着,叔这儿还有俩早上买的肉包子,给你热热去……”

看着老王叔起身蹒跚走向里屋的背影,林阵风默默地喝着那杯带着苦涩味的凉茶。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腔,巷子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邻居大婶关于菜价的抱怨声……这些曾经构成他整个世界的声音,此刻听来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他身在这里,心却有一部分留在了那个充满能量光芒和冰冷数据的地下世界。

他无法告诉老王叔,他所谓的“调试设备”,是与能够凝固时间的怪物搏命;他无法解释,他此刻的疲惫并非源于熬夜,而是过度使用某种名为“风”的力量的后遗症。他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维系这片他拼尽全力也想守护的、脆弱的日常。

离开杂货店,他鬼使神差地走向老街另一头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小公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公园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下棋,几个孩子在磨损严重的滑梯上嬉笑。

而在公园角落那张掉了漆的长椅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邹苏杭坐在那里,依旧是简单的白衣卡其裤,身姿放松而挺拔。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玩耍的孩子们,眼神温和得像傍晚的风。在孤儿院那些略显灰暗的岁月里,邹苏杭就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他比林阵风年长几岁,总是用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包容着林阵风年少时的躁动与迷茫。他会指着天空流动的云说“你看,它们多自由”,会在林阵风因为被其他孩子欺负而愤怒时,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愤怒像火,能取暖也能烧伤自己”。

“邹哥。”林阵风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阵风。”邹苏杭转过头,微笑着看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人心,“今天的风,有些乱,带着尘土和不安的气息。遇到难处了?”

林阵风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公园里孩子的笑声远远传来,更衬托出此处的寂静。他终于轻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邹哥,如果你……如果你突然有了一种……很特别,很强大的力量,你会怎么做?”

邹苏杭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仰头,望向天边那抹被夕阳点燃的、绚烂而短暂的晚霞,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什么极其久远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力量啊……它就像这吹过万物的风。你能用它扬起船帆,推动磨盘,也能用它拔起大树,摧毁房屋。”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阵风身上,变得深邃而专注:“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那颗心。阵风,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在院里,你总喜欢顺着风跑,说那样跑起来不费力,像要飞起来一样。”

林阵风点了点头,那段模糊而温暖的记忆浮上心头。

“风是自由的,但它并非没有方向。”邹苏杭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春风化雨,滋养新生;夏风送爽,抚慰人心;秋风扫落叶,是为了孕育新的轮回;甚至寒冬的烈风,也是在磨砺万物的坚韧。真正的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该为何而吹,为何而息。”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阵风的肩膀,动作带着兄长般的关怀与力量:“力量从何而来,或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选择用它来做什么。是顺从恐惧去破坏,还是遵循本心去守护?是沉溺于力量本身,还是记得你最初想要保护的东西?答案不在别人那里,阵风,它只在你的心里。”

选择为何而吹,为何而息。

邹苏杭的话语,像一阵清澈的泉水,洗刷着林阵风心中纷乱的尘埃。他想起严如山所说的责任与战斗,想起高博士眼中的狂热与探索,想起苏小冉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想起老王叔那朴素的关怀。他们都给了他不同的答案,而邹哥,则引导他回归自己的内心。

这份力量是风,而他,是试图驾驭风的人。他渴望守护,渴望像春风一样,带来生机与安宁,守护这条老街,守护这些平凡而真实的笑容。这份初心,在邹哥的引导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然而,当他触摸到口袋里那块冰冷的石头,想起那只有三到五分钟的极限,想起怪物崩解时纷飞的光点,沉重的压力与迷茫依旧如影随形。觉悟,远不是几句话就能轻易获得的东西。

他在邹苏杭身边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公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离开时,他感觉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星光。邹哥的话语,如同一颗种子,落在他心田的土壤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